第二十四章 挽断罗衣留不住(第1 / 2页)
“宿在昭纯宫韵贵嫔那了。”祉岚言语中颇有些不屑,一面铺着床榻,一面絮絮叨叨的念着,数落着韵贵嫔的种种不是,埋怨暄姸看错了人,心肠太软,拉不下脸来去质问她。
暄姸却是微微一笑,那般清丽若莲,脱俗如春的女子,竟也会有这样的心思,看来这深宫确不能小窥任何人,否则不定哪日就会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念及此,她嘴角扬起些自嘲的笑,质问?她有何资格去质问任何人,自己也并不是那心怀坦荡之人,韵贵嫔只假借了自己的身影,而自己却是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比起旁人,自己岂不是更加面目可憎。
暄姸正想到出神,不意修纯打帘进来,捧了一纸笺纸道:“主子,莫大娘送来这个,请主子过目。”
暄姸展开沾有蓝花楹细碎花瓣的笺纸,低声念道:“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一纸梅花小楷残存些泪痕,墨色凋敝,相思燃尽,青春婉转成空。
夜已深,一轮清辉洒在掩在暗影中的宫墙上,深邃的难以触摸,窗纸上映出银烛冷冷,暄姸立在那,半点睡意也无,不住的摩挲着枚陈旧的香囊,那原本素洁的白梅已有些许泛黄,斑驳发紫的血迹那样触目惊心,刺痛她的眼眸。
那个明眸浅笑的面庞在薄透的窗纸上摇曳,触手轻拂,那本就虚无的淡影刹那间似水般漾去,消散在暗夜中,唯有耳畔残留下些许低低喃语:“来生,定要比他早遇到你。”
暄姸触到香囊上火烧过的痕迹,心尖一颤,似刀劈斧砍般层层剥落,痛的难以自持,原来,那暗夜中的凝眸一笑,那随风翩跹的青色身影,那交付了锦瑟年华的人,始终在记忆里盘踞,要用一生去忘却,竟还终难忘却。
她闭了双目,轻轻将香囊贴于面颊,那里有清雅最后留下的痕迹,依然嗅得到和煦的笑意。暄姸呆在那里,疏离迷惘的笑浮上眉间,那日日微蹙的眉间,在清雅离去后的岁月里,再无人轻触抚平。
似是过了许久,似是燃尽相思,走过似水光阴,这一室寂寥蔓延开来,竟有些秋意瑟瑟,就连那聒噪蝉鸣都那样的声嘶力竭,仿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留恋这时节。
祉岚见暄姸颇有些悲戚神色,问道:“写了些什么。”
“这宫里那么多的宫室,实则只有两处光景,一是晴花沾露,彻夜笙歌,一是滴漏更深,愁思夜长。”暄姸叹道,这宫里从不曾少了红颜未老恩先断,从不曾少了滴不完,流不尽的漏声,挨不到头的漫漫长夜。
“主子,这是皇后想要复宠,要主子相助。”修纯一眼洞穿这诗意,续道:“主子可知皇后与皇上之间的渊源。”
暄姸不明就里的摇了摇头,修纯叹道:“那时奴婢刚入宫不久。”她瞧了眼窗外婆娑树影,续道:“上官夫人和当时的皇后情谊很深,常带了女儿到坤宁宫请安,也曾和四皇子一处玩耍,上官夫人的女儿便是如今的皇后,那是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皇后和上官夫人曾有过约定,日后册立上官家的小女儿为四皇子的王妃。”
“小姐,夜深了,早点歇着吧。”祉岚轻声进殿,瞧见暄姸执了香囊恍惚的光景,不由得一怔,放慢了步子,执了她的手,轻声劝道。
暄姸不曾答话,似是未曾听到祉岚的声音,灯烛摇曳映上她的面庞,眼波流转,如滟滟秋水般远远投入窗外那一抹寂寥光辉。祉岚正欲说话,不料烛火跳跃,爆出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暄姸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拉扯回来,只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祉岚叹口气续道:“小姐,莫要怪祉岚多嘴,既入了宫,再多的放不下,您都放下吧。”
暄姸闻言一怔,眼中生生浸出些水气,如今的身份早已改变,她不再是雅王妃,亦无法以雅儿生母的身份面对雅儿,她和清雅已是咫尺天涯,那宫墙将她和过往生生隔断,即便有几多不忍不舍,也要将前尘放下,安心做个深宫中的女子,清扬身侧的女子。
“皇上今个宿在哪了。”暄姸动手除去发簪粉黛,抚了抚床榻之上孤寂的锦被,这漫漫长夜注定要一人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