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彩笔新题断肠句(第1 / 2页)
玄霜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声抚慰道:“好了,莫怕,姑姑是怕你说错了话招来祸事,此事不要再提,你先下去吧。”言罢,目视小宫女退了出去,眼中疑惑闪现,那件事早已模糊不辨,更是没有几个人知晓,如今这画又是从何而来。
慈宁宫的暖阁里,供了数枝玉簪花,弥散一室浓郁芬芳。太后斜倚在床榻前,含笑注视着床榻上酣睡着的人儿,那般的粉嫩可人,胖嘟嘟的面庞飞上两抹红晕,紧闭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低垂,不时的无意识颤动数下。
“太后,世子睡下了,您也早点歇着吧。”玄霜不知何时闪了进来,捧了水给太后净面漱口。
太后静默的转动佛珠,粒粒紫檀圆珠发出轻微的触碰声,缓步轻移出了暖阁,低声道:“雅儿的事,你如何看。”
“太后,您的苦心,妍娘娘定是明白的,她既捡了这条路,即是割断了和世子的母子情谊,不过,若是日后世子得知了实情,不知会是个什么光景。”玄霜略一沉思,低低答道。
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寂然无声,连一丝风都没有。长夏逝去,紫垣城的初秋悄然涉足,繁华过尽,似水流年,回的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庭前起了风,吹的繁花纷纷跌落,零落成泥,万事成空,转眼已是天凉好个秋。
“主子,这风大,进房里吧,祉岚已出去多时了,想是快回来了。”修纯取了件藕色云丝披风,立在暄姸边上,仰望,天高云淡,大雁远飞。
正说着,就瞧见祉岚一阵风似的旋进院中,手中捧着一卷画轴,不及暄姸开口便一扬画轴说道:“小姐,您瞧,这是太后命人绘的。”
修纯接过画轴徐徐展开,上好的兰花墨,氤氲幽香。暄姸怔仲的瞧着画面,满腹相思刹那间如水倾泻,蔓延疯长。
那一纸清冽的素娟之上,浅淡数笔勾勒出庭前如彩霞锦缎般铺撒的一树宝华玉兰,高大莹翠的梧桐树间架起一座秋千,一名眉目慈祥,衣着华丽的妇人端坐之上,正是太后,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忽闪着大眼睛,专注瞧着不远处振翅欲飞的玄凤鹦鹉,白嫩的小手舞着,颈上的长命锁项圈和腕子上的银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雅儿一日大似一日,你交代下去,让下头人嘴巴严着些,若是走漏了半个字,休怪哀家不留情面。”太后满面寒霜,冷然说道。
玄霜一凛,低头续道:“雅亲王为国捐躯,雅王妃为夫殉情,其情可悯,其心可佩。”那淡淡的声音在殿中幽幽响起,聊聊数语抹杀了暄姸的存在,浮华一世转瞬成空。
“玄霜姑姑,您瞧,不知是谁丢在殿门的。”太后方才歇下不久,玄霜轻移莲步,正熄灭盏盏灯烛,殿中渐渐暗下来,不意一个小宫女捧了卷画轴,在身侧低声说道。
玄霜解开敷在画轴之上的红绳,徐徐展开,只展了一半,瞧了一眼便面色大惊,低声喝道:“从哪里捡到的,还有旁人瞧见吗。”
那小宫女从未见过玄霜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不由得一颤,怯生生的说道:“是,是在殿门捡,捡到的,当时没,没有旁人。”
暄姸瞧着,豆大的泪一滴滴落在素娟之上,贝齿轻咬下唇,渗出些殷红血丝。只觉得那每一笔勾勒,每一抹痕迹,似乎都描摹了她跨越千年万载的思念,岁月荏苒,过往被匆匆的铸成一抹哀伤,从此,人亦非,事亦非,往事不可追。
修纯见状,忙递了帕子给她拭泪:“主子,奴婢也去瞧过世子几回,世子很好,太后事无巨细,都亲自照料。主子,您想世子,太后是知道的,不然,不会让祉岚拿了这画来,可眼下这光景,您每每明里暗里去慈宁宫,都被玄霜挡了驾,太后竟还免了您的请安,想来您心里明镜似的,打从您进宫的那日起,世子就没了父王和母妃,您,只能是妍娘娘。”
修纯的话,字字句句打在暄姸的心上,一堵宫墙,万丈红尘,隔开的不单单是她和清雅,竟还隔开了她和雅儿的母子之情,那是想见而不得见的悲凉。年华一年一年老去,雅儿一日一日长大,秋过春尽,聚散离别,依依梦里,音容笑语无处寻。
自她入了宫,就再没见过雅儿,如今,太后送来了这一纸画像,聊以籍慰,以解她的相思之苦。只是,这骨肉分离之苦,又岂是一幅画像能够释怀的。也罢,雅儿如今有所依靠,她就可一门心思都放在当年之事上,只是,吴越潇已查了这么些时日,仍是丝毫消息也无,真真令人心焦。
暄姸的面色转瞬间变了数变,已止住泪,轻笑道:“修纯说的极是。罢了,不去想这些无用的了,好在你们可以时时去瞧瞧,我也好放下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