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 / 2页)
“聪明人的头发里含的锌和铜元素更多,”她低下头对着儿子低声说道,“满月的时候,地球的温度会有小幅上升。”“做得好。”他回答,却依然紧闭着双眼。
诺姆在布兰登的腿上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我要去……”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很明显,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他只好极不情愿地走到寒风中去。早该去照看奶牛了。他看见苏菲厨房的灯仍在亮着。看来不用等到天亮他来告诉她,她就已经知道一切了。他往水沟那边望去。原来教授家里的灯也亮着啊。
维尼·卢梭又喃喃自语地说了一整夜。经过无数个令人生厌的实验之后,他终于取得了一点进展……当然,他跳过了几百个失败的实验,考虑到他没有助手帮忙,这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了……最后终于发现马蹄形、涂着碳元素的灯丝有着非常好的电阻。然后,他花了两天时间努力实验真空封接和改进碳化处理,不少电灯的玻璃就是因为这两个过程没有弄好而爆炸的。两天来,他只在沙发上稍稍打过几个盹,连音乐都没有时间放。不过事实上,他还带着耳塞呢……这样才更像爱迪生啊,他不是耳朵不行嘛。他还比平常吸了更多的大麻,好延续他的幻想,让他和角色完美地匹配在一起。
他把一个烤得十分完美的碳化棉质灯丝放进管子里,抽出里面的氧气,慢慢地拉下开关。终于,一盏黄白色的灯照亮了他的地下室。维尼不敢正眼看向灯泡,怕这一亮又是昙花一现。他等着它闪烁、破裂或者爆炸。等啊等,几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它居然连闪都都没有闪一下。看看吧!这正是一八七九年十二月那天爱迪生制作出的能够连续照明五百五十小时的灯泡啊!这是第一束在风中也不会摇曳的灯光啊!这就是那盏能真正改变黑夜的灯啊!不是仅供富人点的,而是能让所有人享用的灯!维尼围着伟大的灯泡上蹿下跳,这种史诗般的成就让他的内心无限膨胀,好像他刚刚发明了火一样。
布兰登抬头望了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诺姆心里略噔一下。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们了。
帕特拉示意警员先问到这里。他们也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调整了一下皮带和裤胯,慢慢地走出屋子。
“你怎么样了?”诺姆一开口就后悔了,自己不该用这种毫无感情的语气问他,可是帕特拉和迪昂还站在屋里,他不想让儿子在其他人面前大哭大叫。他很少哭,可是一旦哭了,就会大哭不止。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然后脱口而出:“我应该一零三。”迪昂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帕特拉小声嘀咕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诺姆朝布兰登看了一眼,儿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后认真逐字地说:“我,应该,做,一零三的。”布兰登居然还记得这些插曲,这让诺姆惊讶不已。他把一只手放在布兰登的肩膀上,紧紧地捏了一下后又松开了,然后又捏了一下。“振作起来,”他鼓励道,“没事的。”“和你想象的一样,”帕特拉说道,“他只是有点醉了而已。”他会意地眨了眨眼睛,挪动他那双罗圈腿踱到门旁边,伸出脑袋喊了一声:“琳达!”“他有第六感,”帕特拉又转身对着诺姆说道,“如果把它归结到新手的运气上,那是远远不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诺姆拼命地想赶紧拽起儿子把他带走,不想让自己的嘴巴再喷出另外一句话,也不想听帕特拉再多安慰他一句,可是诺姆还是喊出了一句让他后悔的话。“把屋里的媒体赶出去!”他生气地抱怨道。
“没问题。”帕特拉一脸的迷惑不解,“诺姆啊,他已经是联邦调查员的料啦。记者的事情我来处理,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只需要教教布兰登在各种官员和摄像机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了。如果我们认为这样妥当的话。要以防万一啊,诺姆。”回家的路上,为了缓解布兰登的情绪,诺姆不停地说着一些他发现的曰常琐事,什么“水手号”探测器签了一名左撇子的曰本人来接手任务啦,第四频道预测未来一个星期会经历史上最多的降雨啦,怀亚特叔叔的屁股骨折啦,等等。“大家都说你干得很好。”他感觉这句话听着是用来说服自己的,“大家一直都在和我说你很有天赋呢。”“停车!”布兰登说道,把窗户摇了下来。
“什么?”“停……车……”诺姆跨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这里刚好处于德克·霍夫曼的口号板以及老汤姆的自由女神像之间。黑暗中,他看不清板上写了什么,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女神手里的火炬竟然在今天晚上意外地点亮了。布兰登的声音,听着像一条正在对自己狂吠的狗。
诺姆向后倒了下去,几乎快晕倒了,他想起苏菲最近曾向他要求来农场看看。以前她也曾悠闲地踱着步子过来问过,而最近这次是穿着牛仔靴和一套棉服来的。她简直是个百变女郎,总能在各种造型之间变换自如。有时候打扮得像个几十年前的人,有时候又很新潮,今天或许是把头发自由散落在肩膀上,明天或许就会将它们高高绾起,或是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无论是哪一种,诺姆都感觉她这样做就是要让你知道,不管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她都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扮演任何角色。
此时此刻,他的奶牛场看起来毫无生气。在她眼里呢?可能会像一个古拉格吧。
回到家中,简奈特正坐在沙发上,小口抿着白果茶,身上穿着一件极为柔软的睡衣,衣服原本的颜色已经无迹可寻,里面也没有穿胸罩。她静静地听着诺姆说话,看见布兰登换了一套睡袍出来,便朝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布兰登将膝盖跪在一边沙发的扶手上,慢慢地伸展开身子,终于将头放到了她的腿上。
“你最近画的画,”她轻声细语道,“非常可爱。”“他只要睡个觉就好了,”诺姆说道,来回踱着步子,嘟囔着,感觉自己好像并不存在一样,完全被他们忽视了。“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又加了一句。狗汪汪地叫了起来,他知道看不见布兰登,他们就会一直叫个不停。所以他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到地下室,赶紧把它们放出来,免得它们又爬到他的挤奶服上去了。
从地下室回来,诺姆发现除了多了三条蜷缩在地上的流浪狗之外,屋里的一切仍和刚刚一样。狗也没有靠近布兰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敬畏地看着他。简奈特一只手放在他的前额上,一只放在他的胸口上,眼睛盯着电视机,好像里面正在播什么节目一样。那次诺姆在7-11便利店看到一条关于老年痴呆症的新闻报道时,第一念头是可能每个人都会得这种病,就像某种奇怪的病毒一样。他专门把报纸买了下来,还耐着性子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