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 / 1页）

正当苏菲以为人们不会再继续讨论布兰登的时候，关于他的八卦反而愈演愈烈，虽然大多都是夸大事实或者是杜撰的传说。比如说他上班第一个月就打破了抓捕罪犯的记录；更不靠谱的，还有人说他有一套蜘蛛侠般的直觉和预测罪犯的技巧；甚至说他因为爆炸事件完全累垮了，所以才会倒着说话，或者……正如亚历山德拉?科尔所说的……只讲方言。除此之外，人们开始对他的艺术天分津津乐道。似乎无论是公开场合或私底下，除非他正在像人猿泰山似的在树上荡来荡去追捕走私贩、外国人和爆炸犯，否则他都在雕刻某种特殊的雕像。

苏菲让麦克阿弗蒂先把身子转过来，然后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布兰登的？”“那个‘狗屎运小子’吗？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暴雨闪电的时候，我可不敢和他站得太近。但他仍算是个好孩子。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个怪胎，不过他的确比我们这些正常的家伙要怪异。明白吧？从来不带枪，但考虑到他的枪法是我们见过最烂的，所以这样也很好。事实上，他连字都不会打。他,就像鲍嘉的电影里跑出来的老家伙一样，大部分的字都是迪昂帮他打的。更糟糕的是，他很容易被人欺骗，就像一个十二岁小孩一样。他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总是说‘他们也不知道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或者‘他们也不知道必须要有护照’。我们已经习惯了，不然早就崩溃了。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不过是运气好……我的意思是非常好……尽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爆炸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说呢？”“哦，假如你手里拿着速爆炸药的话，你会想要犯险碰上一只缉毒犬吗？缉毒犬不能同时用来捜索炸药的，大部分的狗都只被训练用来缉毒，而非捜索炸药。如果你的任务是去炸毁某个东西，那你干吗要冒险运送大麻呢？我的意思是，这个家伙，不管他到底是谁，在我看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对了，说到布兰登，不管他在哪里，或者在做什么，他好像都能预测到每时每刻将要发生的事情。假设现在让他立即从这间屋子快速穿过，我敢打赌他能把屋里有什么东西都分毫不差地指出来。甚至连你穿什么、你在按摩我哪一块鼓起的肌肉、墙上挂着什么、还有我的哪块皮肤焕发着青春，都能一点不差地说出来。很多警员都尽量不去看太多东西，知道我的意思吗？而且，我们很多人每次都得鼓起勇气才能做到。而布兰登根本不是这样。他眼睛的视野真的非常、非常广阔。打个比方，假如有个感应器被触动了，我们派他和塔利一起去查看。塔利看到了足迹，可在他开始揭示谜底之前，布兰登已经能告诉他这些痕迹是以前留下的。要知道，塔利可算是个久经百战的老手啊，他的追踪能力不亚于任何人。可这个大个子新手呢？他指着脚印正上方悬着的一面极小的蜘蛛网告诉其他人，要织出这样的一张网起码得花一小时。明白我的意思吗？所以呢，他不仅长得异常高大，连人也很异常。是的，我都担心他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有什么想问的？”苏菲记录下采访，又给被采访人照了张相片。我有做剪贴簿的怪癖……她是这样对某些人说的。至于其他人，她就说自己喜欢记录口述历史。很快徭言四起，有人说她是一个造诣颇高的作家，有很多笔名，目前正在撰写一部离奇的小说，号称边境小镇版的《午夜善恶花园》。到底孰真孰假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人们就是喜欢八卦、喜欢抱怨、喜欢相互揣测罢了。他们乐于承认自己受到诱惑，并互相倾诉心中最大的担忧。

维尼·卢梭吐露了他最大的担忧：玛德琳。

小说从一粧真实的谋杀案写起，讲述了隐藏于小城平静安详下的斑驳人性。

自从布兰登做了那件轰动不已的大事后，雨就一直没日没夜地下个不停。开始时只是绵绵细雨，后来变成了磅礴大雨，似乎为了惩罚大地一般，它们把小溪变成了河流，把泥潭变成了池塘，把沼泽变成了湖泊。连续十天，山谷被叫醒了，聆听着太平洋的降雨工厂制造出的暴雨呼啸声。无情的暴雨让人们无法外出，更让人有了被包围的感觉，可他们都无能为力。湿漉漉的墙上、潮湿的床单上，甚至连衣服和皮肤的毛孔里，到处都透着水汽。水沟里的水已经漫到了两岸，淹没了边境公路和零号大道上的几段路，美国警察和加拿大皇家骑警队每天都只好坐着水上滑艇，无数次检查这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上，每一扇污渍斑斑的窗户。

整个边境地区被关闭了二十七小时，一直都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手持Nexus通行证上下班的人，不像以前那样招招手就可以通关了。大部分南部来的驾驶员都要经过盘查，好像三千万加拿大人一夜之间都成了嫌疑犯。汽车也要被随机捜查，连车子的内侧也要用安全反射镜来仔细查看。面容憔悴的海关人员捜到了成堆的古巴雪茄、假身份证、走私香烟、武器……铜环指节、剑、手榴弹等还有成箱成箱的假劳力士、老鹰翔毛以及无数箱没有报关的水果和酒。要是你通关时有个无言的动作，比如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那就等着被考问吧。老奶奶们必须交代钱包里是否藏有狼牙棒；孩子们要说出父母的情况；如果是阿拉伯人或说话有口音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当海关宣布在布雷恩市和林登市的交界口处逮捕了几个“嫌疑人”的时候，人们的焦虑更是逐步升级。帕特拉自信起码有十几个秘密交易正在进行，而当地警察开始十二小时轮换班。

媒体继续和这个模糊不清、令人费解的故事奋战着。他们尤其喜欢其中的几个生动细节，对其进行了无数次的报道：满满一车厢的三亚甲基三硝铵，据说这玩意的威力能和硝化甘油“称兄道弟”了。门板后面掖着一点四公斤重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麻花蕾。这名运毒的恐怖分子的身份一直无法被确定。除了在车里一这辆车是在温哥华被盗的一发现了好几张身份证、一张西雅图中心及太空针塔?的地图之外。目前还没有任何其他关于这名男子的信息，包括照片和姓名。联邦调查局称，这名男子的身份谜团之所以尚未解开，主要因为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除此以外，联邦调查局还称，在调查没有结束之前，将不对其进行公开讨论。然而几天后，《西雅图时报》就宣称联邦调查局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名尚在昏迷中的疑犯名叫沙里夫?哈桑?奥马尔，二十九岁，是某个恐怖组织的头头。他涉嫌使用多个化名在多伦多地区招募成员，其中一个名字还有对应的假护照，该护照就是在扭曲变形的庞蒂克车上被发现的。

帕特拉也没有向媒体披露布兰登的身份。他告诉苏菲，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他不确定公布之后布兰登会对媒体说些什么；更何况联邦调查局那帮喜欢抢功劳的傻蛋正打算一手接管整个事件呢。但是，布兰登的身份还是走漏了，记者开始不停地轰炸范德库尔家的电话答录机，请求或哄骗他给回个电话。联合通讯社还搞到了一张布兰登大学二年级时的照片，看着像是一张嫌疑犯正面照，旁边还配有美术老师对他的评论，说他具有独特的视角。这引起了当地人的极大兴趣，同时也给了《纽约邮报》灵感，创造出这样一个新闻标题：太空针塔或遭遇奇袭，菜鸟警官第六感克敌制胜。

铺天盖地的报道渐渐消停下来的时候，警方又抓到另一名身藏两把手枪的阿尔及利亚恐怖分子嫌疑犯，他当时正准备偷偷穿过丛林，越过边境去佛蒙特州的王国县。然后，仿佛一夜之间，美国人都开始谈论这条世界上最长的不设边防的边界线。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啊，好像它和政府的诸多败笔，比如五角大楼在厕所的马桶盖上挥霍掉两千三百一十五美元一样滑稽，和农业部砸钱给华盛顿州立大学对奶牛放屁进行研究一样荒唐。

电视工作人员倾巢出动、现身边境，对这条四千两百公里的边界线究竟如何不设防进行报道。据他们调查发现，用边界这个词来形容这条线实在是太奢侈了。因为大部分边界线连一条州界都不如，清晰度还比不上一条寻常的小路。边界上没有建一根栅栏，很多正规的十字路口到了晚上除了一个锥形路标之外，根本无人守卫。边界线就像是一条用铅笔画的害羞细线一般无迹可寻，特别是在明尼苏达州以西的地方，完全不是按照河流、山川或者湖泊的轮廓走的。从那边一直到太平洋，边界线仅是一条几不可见的北纬四十九度弧线。人们拿出地图和地球仪，衡量着两国之间的那条虚线。其中水沟的那一部分，现在已经成了人人关注的大新闻……那不过是条随处可见的水沟罢了。

随着故事的延续，记者们又开始争先恐后地挖掘一个又一个新的视角，比如从一个农民、退休人员和逃犯的角度来讲述边境西端的情况。甚至翻出那些走私朗姆酒的陈年旧事，还有这里历史上的衰落以及合法或非法商业贸易的数额。报纸开始纷纷刊登图表，显示近来缴获大麻和抓捕外籍人员的数量日益上升，或者开始强调各国在移民及禁毒法案方面的差异。许多老掉牙的故事，尤其是那份关于确认加拿大比较活跃的五十个恐怖组织的研究，都被拿出来添油加醋重新渲染一番。愤怒越积越深，相关的专栏作家、博客写手以及漫画家都随之热乎起来。当墨西哥的农田被一排排铁栏杆挡住的时候，当那里有成群的警员和义务警员巡逻的时候，在北部的美加边境却没有设立丝毫的防卫，竟然让恐怖分子带着一车的炸药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那群国会议员们还在马不停蹄地要求增加在证券方面的研究和投资。更让人吃惊的是，华盛顿市市长竟然表示将增派州国民警卫队；而那些震慑南部边境黑道人物的国民警卫队，更是誓言要帮助北部封锁边界。

与此同时，山谷里门闩和罐头食品的销售量也开始直线上升，五金店的弹药和家庭警报装置被抢购一空。家家户户的邮箱里被塞满提供家庭安全咨询服务的小广告。当地人都在疯狂挖掘没有被曝光的消息：有多少辆运输炸药的车子从这里经过？德克·霍夫曼在他的阅读板上写了一条最精确的评论：加拿大出口毒品和恐怖活动。

在边界线以北的加拿大，自从美国总统宣布，任何藏匿犯罪分子的国家都会被视为敌人后，曾经那个关于美国坦克向北开进的黑色幽默，终于演变成了最真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