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 / 2页)
“范德库尔先生,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检测您从挤奶室到化粪池这一过程的操作情况的。我们越是能早点开始检测,就越能早点结束。我们会根据我们找到的线索考虑要不要发布警告。如果有情况,我们就有可能将您的名字放到通告栏里,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您可能就要和某人签约,让他们帮您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做你的泻湖。”他哼了一声,用那只没有肿起来的眼睛看着她,另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完全睁不开了。那女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锁骨都露了出来,然后别过脸去。诺姆满脸怒气地看着那个男实习生,小伙子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后退了一步。
在他们身后,简奈特正双手紧握,站在车道旁边那棵翠绿的柳树下。水沟对面,维尼·卢梭靠着一根栏杆吐着烟圈,瘦小的身影洒在门廊上。诺姆用那只没有问题的膝盖使力一转身,看见了苏菲,她穿着青绿色的短裤,正在往瞭衣绳上瞭湿漉漉的花短裤。
没有人想错过这样的“绞刑”。
“诺姆,你考虑卖掉这儿吗?”诺姆扑味一乐:“谁会要这样破破烂烂的奶牛场啊?”斯特莱姆勒扬了一下眉毛,说:“开发商啊。”诺姆哼了一声,有点讶异他会这么说:“你在问我要不要把它卖给开发商?”“随你的便。”斯特莱姆勒蹲在最后一头牛的身下,“要是我的农场搞成这样,我自己就把它给关了。”诺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没听错吧?医生刚刚说得很小声,像耳语一样,所以也有可能他漏听了一两个字。“你会把账单寄给我的,对吧?”“不,你立刻给我开一张支票。”斯特莱姆勒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表,“两小时,也,就是四百美元。”“很大一笔费用啊!”诺姆嘟囔了一句,眼睛只看着斯特莱姆勒眼睛下方的位置。不管费用是多少,你付账的时候,这位兽医总是会表现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好像你忘了给他小费一样。诺姆笨手笨脚地摸出支票簿,算了一下,把两百乘以四十再乘以五十二一这个医生一年就从这些备受轻视、几乎破产的奶牛场主身上捞四十多万美元啊!
等斯特莱姆勒那辆奔驰一溜烟开走,给站在那里的诺姆喷了一身柴油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已经下午三点了。诺姆这才意识到,如果他再不吃点东西并且睡一觉的话,自己立刻就得倒下了。但是在回屋之前,他先点了一根温斯顿,又扫了一眼水沟,没有发现维尼或其他什么偷窥狂,于是他,就继续去温习他的“邮箱之梦”,把其他事情统统抛诸脑后了……兽医的警告,他对简奈特和布兰登的担忧……又沉浸在深藏于心里的那份希望当中了。他慢慢地拉开邮箱,撅起屁股,带着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盯着邮箱里的一堆信封和彩色活页广告看了看,又翻了翻,心跳都缓慢了下来。唯……封厚一点的信还是退还已被取消的支票的。他打开一封从奶牛工人协会发来的信,扫了一眼上面的粗体字,目光落在一行字上:“在恐怖分子看来,奶牛场、化工厂或者核电站所能产生的破坏性是不相上下的。”诺姆哼了一声,然后又习惯性地翻了翻手里的垃圾广告……宣传家庭安保、农场设备骗局的,还有一页是关于治疗阳痿的,价格比上一次的降了一些。估计不出多久他们就干脆通过邮件直接发送这些助勃起的药了,诺姆心里想着。他又伸手摸了摸邮箱的两侧和顶部,害怕有什么东西被塞到夹层里面去了,可除了一手的灰尘外,什么也没摸到。
会不会是钱漏出来,引起邮递员注意了?这样的话诺姆也就没办法了。不好意思问一下,你是不是碰巧在我的邮箱里捡到了一万美元?假如他是边境公路上唯……个没有拿到报酬的人怎么办?那个积极活跃的小子是不是说过,如果大多数邻居都不签订这个协议,他还会再回来的?诺姆忽然想到,此时此刻会不会又有什么人正躲在某处看着自己,心里都乐开花了吧?他看着玻璃里映射出来的加拿大山丘的影像,仿佛灵魂出窍,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了他空着的那只手上,才回过神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很大的蜜蜂,他拍了一下手指,它就飞得没影了。可没过多久,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右边脸颊边上扑打着翅膀,最后在他的眼睛下面叮了一下,留下一个火辣辣的伤口。他立即哀号一声,扔掉手里的邮件,甩掉手里的香烟,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抽筋似的挥舞着,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地乱摆。
这该死的蜜蜂肯定是邓巴家里养的。每年春天他都会买好几箱的蜜蜂给他家那一排排修剪得像镭射光一样直溜溜的覆盆子地授粉……这是意外,是意外……等到夏天,这些蜜蜂更是会频繁出现在附近,不断地叮咬诺姆,而刚好他又对蜜蜂严重过敏。老邓巴从经营奶牛场到种植浆果,从甩掉糟糠之妻到再娶一个年轻小姑娘,所有事情做起来都简单得像换衣服一样轻松。而且,他还雇用了一堆又一堆的非法劳工,并且丝毫没有羞耻感。
诺姆一边咒骂着汤姆·邓巴,一边轻轻拍打眼睛下面的肿块,正在这时,一辆普利茅斯轿车在他前面减速停了下来,好像上帝正亲手送来某个人供他泄愤一样。
一个眼睛老是眨个不停、脖子上有一块凸起胎记的矮胖女人把窗户摇了下来,望着他:“范德库尔先生吗?”“怎么了?”他大吼一声。
“我先把车停好。”说完她便准确无误地把车停到了那个狭窄的车道里。然后,她才慢慢地、貌似有点胆怯地朝他走了过来。而另一个年轻男子则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走了出来,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加快脚步跟了上来。他们是从农业部来的吗?斯特莱姆勒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了?可是那个女人悲壮的表情让诺姆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那个要严重得多。他把邮件捡了起来,调整一下心态,准备好听到对于一位父亲而言最坏的消息。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感觉到内疚和茫然若失了。简奈特的反应是那么的慢,而作为一位父亲,表现出每个人所期望的悲恸欲绝又是那么困难。不过,当那个女人走近他并说了几个字之后……“我是吕贝卡?怀特”……他就从她的用词和肢体语言判断出,她原来只是一名管理员。
“我在环保局工作。”她补充道,口气彬彬有礼可谈不上友好。毫无疑问,她知道如果你将可能对某个人作出处罚,那么你就不需要用同志情谊来安慰他。“我们来这里是为调查你对《乳制品营养管理计划》的履行情况的。”她边说边递给他一个信封,好像是交给他一份授权令一样。“根据我们的记录来看,最近困鱼溪的硝酸盐浓度和海藻增加的速度特别快。所以我们必须看一下你家的化粪池。”她接着说道。
“这个山谷的奶牛场可不只一两家。”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却感觉胸口传来阵阵疼痛。
“范德库尔先生,根据我们取样的结果来看,这种情况不是上游造成的。”她的睫毛快速地上下眨巴着,诺姆担心它们随时会掉下来,“先生,因为要保护甲壳动物和大马哈鱼,所以按照法律要求,如果我们发现了溶解氧水平较低,就必须采取行动……”她在说些什么,诺姆根本没有用心在听,他的心里一直想着胸部疼痛和消化不良是否有关系,这到底是不是一种警告。他也听说最近环保局经常到农场上来,他们还会随身带着从空中拍摄的照片来证明到底是谁污染了什么。“那么,你怎么不管那些新的私家车道呢?”诺姆问道,心里却痛恨自己怄气的口吻,“你们只是对他们进行督促,还是就专门捡我们这些软柿子捏呢?”莫里斯?克劳福德也用过这句话,不过他说得比自己老练多了,可是话已出口,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怀特小姐,我们不可能让自己的人生回到昨天去,对不对?”她的嘴唇不停地上下颤抖着,让诺姆觉得自己像个怪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