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色 2(第2 / 2页)
我将包包中带的古典诗词读本拿出来,开始温习,是这么一首—春病与春愁,何事年年有?半为枕前人,半为花间酒。醉金樽,携玉手,共作鸳鸯偶。倒载卧云屏,雪面腰如柳。我只要一进入古典诗词的氛围,旁若无人的劲儿就来了,管它是不是在银行呢,管它排不排队、拿不拿号呢,诗歌是第一位的,古典是最重要的,其余皆可忽略不计。于是我接着又来一首—为惜美人娇,长有如花笑。半醉倚红妆,转语传青鸟。眷方深,怜恰好,惟恐相逢少。似这一般情,肯信春光老。
念着念着,我竟出了声,些略惊着旁人。旁人的目光有了疑惑,觉着我怎么病着就出来了。我感到他们的不解,不解就对了,世界上哪那么多事儿非让你明白的?渐渐地我诗意渐起,诗风飘逸,诗情驰骋,诗韵铿锵,正是陆游跟唐婉恩爱成空的悲怆对决—红酥手,黄藤酒,前妻曾经一起走。剩下我,没法过,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祸、祸、祸。春如旧,人空瘦,和你已经难牵手。会寂寞,常落魄,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破、破、破。世情薄,人情恶,老娘一直孤单着。晓风干,泪痕残,波斯猫守着它的爱恋。恋、恋、恋。人成各,今非昨,死了都要把你灭。你不款,你没钱,你就知道把我骗。骗、骗、骗。
突然间,那银铃般机械而又单调的女声在银行大厅唱响—请250号顾客到2号窗口。二百五去二,我只好认了。
那天,我去寻找梦开始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看,俩哥们儿正跟那儿喝呢,喝的是52度板城烧。我一看,这俩哥们儿我认识,不认识人也认识诗,一个叫李商隐,一个叫晏几道。
哥俩跟我说:哥们儿你来了,一块儿喝点儿吧。我说:得,正想喝呢。李商隐说:我们俩聊梦呢。晏几道说:仙儿,你认识佛爷吗?我说我认识不少佛爷呢,严打都折局子里了。小晏说:不是偷东西的佛爷,我指的佛爷是弗洛伊德,我们刚把佛爷聊跑了。我说:貌似你们是把佛爷喝跑的。
李商隐说:没错,弗洛伊德才二两白酒就挂了,还咋玩梦的解析呀?梦把他解析了还差不多。晏几道说:就是,喝点儿酒就找不着北了,还精神分析引论呢,把精神往哪儿引啊?
我一瞅这哥儿俩是硬点子,不敢闹炸,就开始玩温柔无刀。我先跟李商隐说:******,我特喜欢你那句“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李商隐说:厚厚,我这诗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只会流行歌词呢。我又跟晏几道说:晏老师,我也特喜欢你那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晏几道说:忽忽,我这诗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只懂打油诗呢。
我说:是啊是啊,为了寻找梦开始的地方,一直找到你们这儿,终于找着正根儿了,梦就打你们开始的。这哥儿俩还真禁不住忽悠,齐声问:我们真是人类梦想开始的地方吗?我说:没错,晏几道老师和李商隐老师,合起来就是几道伤隐在心中,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本着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原则,我一般去银行遇着排队等候时,为了不虚度宝贵的光阴,就背唐诗、背宋词、背楚骚、背汉赋、背小令、背民歌。
眼下去银行办点儿业务,都得拿号排队,就像我小时候排队买排骨或大骨头那样,早晨菜市场或副食店还没开门,先在门外拿个号等商店开门后,按照拿号的顺序再进到肉铺前排队,以免有夹三儿的。当时排骨之类都属于紧俏副食品,包括瘦猪肉,来晚了就没货了,只剩下一堆肥肉膘。
北京的银行明显不够使,银行的很多经营思路还停留在20世纪的落伍状态,缺乏简捷的自助形式,动不动就得排大队等叫号。现在老百姓的业务越来越多,业务多好啊,证明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欣欣向荣、蒸蒸日上,隔三岔五就得跟银行打回交道。
我现在去银行,有经验了,不急,急也没用,安安静静拿一号跟那候着,慢慢排呗。我一般都利用在银行排队等候的时间温习背诵古典诗词,既汲取了中国古典文化的营养,又没有白白浪费等候的时间,还觉着时间过得特别快,等候得一点也不枯燥。
有一次我走进银行,哇,人还真不少,我赶紧到机子上打出一号排队等候,号一出来,蛮搞滴—250号。我最近真的老被山清水秀的二百五环绕着,得嘞,250就250吧,也算是一数,要没这数,阿拉伯数字就该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