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阳变局(第4 / 18页)
“哑巴了,啊?嘴让羊肉骨头塞住了,咋不讲你的政策了?甭以为你是省里来的,我们不敢骂你,逼急了,中央来的也骂!”
人多势众,这一天的村民们算是过足了嘴瘾。
强伟紧着在想,火浇沟的井啥时关的,不是他已跟县上暗示了吗,关井压田的事,暂且放放,不要搞得太紧,等把试点红沙窝村的遗留问题全部解决掉,市上再考虑,是不是调整一下政策。怎么突然地就把九墩滩这边的井也给关了?
恰在这时,有人跑来跟他说,井是九墩滩乡乡长毛万里带人关填的。
齐默然听完,略略思忖了一会儿,开始表态。今天这场合,他要是不表态,怕老百姓不会放他过去。
“好,这位朱同志,你反映的问题很好,也很全面。我对情况掌握得不是太透,按说没有发言权,但大家既然把问题提到了我面前,我简单表个态。”齐默然顿了一下,司机赶忙将水杯递上,齐默然没喝,水杯端手里,接着讲:“第一,关井压田的事,必须关,必须压。眼下胡杨河流域全线缺水,生态问题非常严重,我们不能为了一个村、一个乡,就把整个流域给毁了。”
“谁毁了流域,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才搬来几年,脚还没站稳哩,咋是我们毁了流域?”老汉又道。
“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
“不说我们咋要关我们的井,压我们的田?你这个领导说话讲不讲理,前言不搭后语的,还省上的大官哩。”先前说怪话的妇女抢白道。
“不跟女人说,女人一边凉着去!真是的,咱河阳没人了,弄个扫帚星当市长。”
“女人当家驴犁地,河阳的日子,怕是没指望了。”有人索性说得更野。
你一句,我一句,村民们将火发在了周一粲头上,周一粲生怕再惹出什么麻烦,灰溜溜地闭起了嘴巴。周一粲的举动令强伟惊讶,刚才朱三炮他们围攻自己时,她一直冷冷地站在边上,像个没事人,这阵儿,她却冲锋陷阵,充当起英雄来。
村民们发了一阵子野火,渐渐安静下来,齐默然这才说:“大家有什么问题,不要吵,选个代表出来,一件一件谈。”
代表不用选,现成的,火烧沟原村长朱三炮。一年前因带领群众围攻九墩滩乡政府,被乡党委撤了职,此后,他便成了火烧沟村名副其实的村民领袖。
“大家不要乱吵,听齐书记把话讲完。”周一粲见现场越来越乱,心里急得要起火,再次站出来,高声阻止道。
“谁想吵,你以为我们爱吵啊,你们把事做好,我们会吵?”
村民的情绪越发激动,一听齐默然说井要关,田要压,一下就急了,吵嚷声此起彼伏,齐默然讲了一半的话只好停住,等村民们发够了牢骚,他才接着道:“这关井压田,不是针对你们一个村,是全县,全市,全流域,这个要给大家讲清楚。当然,关井压田不是想剥夺掉你们的生存权,市县会拿出具体办法,妥善安排大家的生活。请大家放心。”
“放心个头,总是说这种喝凉水不酸牙的话,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一次次地拿话耍我们。”
齐默然不好再讲下去了,本来他还想讲得更透些,更有说服力些,一看现场的情况,只好闭起了嘴巴。
朱三炮一气讲了半个小时,讲得虽是凌乱,但也算是把问题摆了出来。齐默然暗暗归了归类,朱三炮一共向他提了十几个问题,核心的,也是三个。第一是关井压田,朱三炮说,县上市上说话没个准,草驴子放屁一样,今天这么个响声,明天那么个响声。说得好好的,今年不关井,也不压田,可突然地就把八眼井给关了。八眼井损失有多大,啊?你算算,有多大?摊到村民头上,每个人就得背将近五百块,一年的收入哩。还有,打井时说好给的补助款,到现在一分没拿到,你们政府说话还算不算数,让老百姓信不信了?第二是移民搬迁费,说好了每人八百,到现在二百也没拿到,钱呢?钱让哪个王八蛋吞了?第三,朱三炮提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朱三炮说:“生个娃娃,也要看是不是当官的啊?老百姓多生一个,撵哩,抓哩,扒房哩,揭瓦哩,就差没拿个刀刀骟人了。当官的生了,咋没人言喘?你查查,单是一个九墩滩乡政府,超生了多少,咋还一个个官当得好好的?”
说了怪话的那老汉又接话道:“人家生的是龙种,当然不罚,国家还给奖哩。我们草民百姓生的是草根,当然要灭!”
“龙种?怕是野种坏种吧?”有个妇女顺嘴撂过来这么一句,人群哗一下笑开了。
这话惊了强伟一惊。计划生育?咋又把矛盾扯这上面了,难道乡上真有超生的?如果有,他这个市委书记,可就太官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