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 / 3页)
“可是,老爷!”永贵不安地说,“那辆板车上,好像就是若鸿少爷卖掉的画!”
“我把客房整理出来,让若鸿养伤,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去了。”
子默抢过板车把手来,把那一车子画,全部倾倒出来。一阵乒乒乓乓,画框一个接一个滚落于地,玻璃纷纷打碎。若鸿惊呼着:
若鸿一直坐在那堆灰烬前面,用手抱着头,动也不肯动。宾客们都叹息着一一散去。围绕着若鸿的,是一奇三怪、谷玉农和芊芊。他们想劝他进屋去,劝他治疗一下手上的烫伤,但他不肯移动身子,也不肯让人看他的手。永贵请了大夫来,他坐在那儿,就是不肯动,大夫才碰到他的肩,他就嘶吼地号叫起来:
“哼!”子默冷哼了一声,大声说,“梅若鸿,你认得这些画吗?”
“走开!不要碰我!谁都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子默,”若鸿有些惊疑了,“你……你……你是不是来参加宴会?”
“就是我!”子默大声地说,“哈哈哈!画是我买的,人是我请去的,贾先生就是假先生,什么三太株式会社,在哪里?你看看这些画。”他一幅幅举起来,“《奔》《沉思的女孩》《破晓》《不悔》……”他再一幅幅丢进画堆里。
“我确实做了件残忍的事!但是,梅若鸿做了多少件残忍的事,他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是谁?是三太株式会社……”若鸿说不下去了,酒意全消,脸色倏然间,变得比纸还白。一阵寒意,从脚底上升,迅速窜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发起抖来,“不是你,不是你……我不相信……”
说完,他掉头离去,两个随从,也紧跟而去。
“是的!你的画!现在,你该明白了,是谁一口气买了你二十幅画?”
芊芊心碎神伤,五内如焚。她扑了过去,推开大夫,用力摇撼着若鸿,泪如雨下,一边哭着,一边大喊出声:
庭院中,子默昂首伫立,脸色阴沉。在他身后,两个随从推着一辆大板车等候着。
“你活着,为了画画!你的生命,为了画画!即使我这么强烈的感情,都不曾动摇过你画画的意志!但是,画画不能缺的,是你的狂热,你的眼睛,你的手……现在,你不让大夫治疗你的手,你预备废掉这只手吗?你预备一生不再画画吗?以前爹要废掉你的手,我不惜从楼上跳下来阻止,你忘了吗?”她哭着,用力去拉他的手腕,“起来!起来!我不许你这样子!我不许你停止画画,我不许你废掉这双手……我不许你放弃,从此,你的画画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她用尽全力,竟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为了我,你一定要继续画下去!为了我,你一定不能被子默打倒!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我,你一定要珍惜自己!”
“当”的一声,芊芊手上酒杯,摔碎在桌上。她跳起身子,追了出去。这样一追,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一奇三怪”和谷玉农,全都跑了出去。杜世全、意莲、素卿、小葳跟着跑出去,然后,所有的宾客都跑出去了。
这一番摧肝裂胆的呼唤,终于撼动了若鸿。他的手终于松开了,伸出手掌去,让大夫治疗。他的两只手都惨不忍睹,又红又肿,起着水泡。大夫急忙给他上药、包扎。片刻以后,他的两只手都缠上纱布,裹得厚厚的。大夫又开了口服的药,叮嘱了一大堆该注意的事项。然后,大夫走了。意莲吩咐着说:
杜世全看到这儿,颓丧、失望和惊愕,已使他无法承受。哀叹了一声,他脚步不稳地走回大厅里去。意莲和素卿紧紧跟着他,他倒进了椅子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呻吟着说:
子默把板车甩得老远,说:
“原来不是什么富商买他的画……原来只是他的好朋友买了他的画,买他的画,不是为了爱他的画,是为了烧他的画……唉唉!我不懂,这个,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可以为恋爱文身跳楼,可以为报复买画烧画……我被他们打败了……我输了!我输了!”
“是我的画!怎么?是……我的画!”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