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第124节(第2 / 4页)
许肃裕也停下脚步,望着墙上的话,叹息一般笑道:“梦舟啊,又一个二十年。”
墙上那幅画中,年轻的状元郎身着红袍,俊朗的面容尽是笑,眼角一颗黑色的小痣。
昔日裴寒松高中状元之时,许肃裕不过也才二十余岁,是大晏最年轻的君王。裴寒松拎着酒坛参加鹿鸣宴,后来早朝时被官员弹劾有失体统,许肃裕便拎出了站在朝臣之中的裴寒松。
大殿之内,许肃裕高坐在龙椅之上,视线往下一落,百步开外才能瞧见裴寒松,当间隔了相当远的距离,许肃裕甚至瞧不清他的脸。
纪云蘅的思绪乱作一团,各种念头纷杂地交织在一起,又觉得不是这样。
“陛下。”纪云蘅双手撑着地面,盯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情绪突然慢慢平静下来,说道:“那些证据是民女与太孙殿下亲手从杜家获取,为了得到那些东西,死了很多无辜之人。昔日裴氏被构陷,也牵连了不少人,他们隐姓埋名近二十年,只为等这一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如何天衣无缝的恶行,也总会有一双藏在暗处,窥得真相的眼睛。民女深信大晏的皇帝是明察秋毫的明君,定能将真相昭于天下。”
纪云蘅说完这番话,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毕竟面前这位是皇帝,尽管她的话中并没有那么多反驳之意,更多的是恳切,可仍算得上僭越。
她低着脑袋静静等着,片刻的寂静后,许肃裕轻声笑了一下。
“起来吧。”他道。
许肃裕又道:“古往今来多少获罪之人为了翻身而谋局作假,你如何证明你手中的证据为真?”
纪云蘅怔愣片刻,随后有些急了,忙道:“陛下,那些证据是民女与太孙殿下一同寻获,俱是许多年前那些人构陷裴氏时留下的铁证,绝没有假!”
“那么你指认何人是当初陷害裴氏之首?”
“孙相。”
许肃裕道:“孙相在朝中为官三十余年,鞠躬尽瘁,功绩累累,得大晏百姓奉‘贤相’之美誉,你空口白牙地要指认他?”
纪云蘅迷茫了一瞬,随后赶忙顺着他的话站了起来,就见皇帝起身,慢悠悠地往里走。
许肃裕的双手背在后面,步伐轻缓,随口道:“你与梦舟很相像。”
纪云蘅起先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想起他口中的梦舟,是她外公裴寒松的表字。皇帝这口熟稔的语气,让纪云蘅觉得惊讶。
“他是天子门生,当年那场殿试他拔得头筹,成为大晏最年轻的状元郎。从他步入朝堂的那日起,我就着重培养他,将他一步步往上提拔,如若不出那年的事,如今也该是丞相了。”
纪云蘅默默地听着,跟随许肃裕走到了内殿,就见十数盏珍珠一样的壁灯亮着,将大殿照得透彻,因此纪云蘅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不是空口白牙,我们有证据啊!”
“你相信,他也相信,才能算作证据,倘若都不信,便是一堆废纸。”许肃裕语气平静道:“你要世人如何相信他们赞誉仰慕的贤相是构陷忠良的奸臣?”
纪云蘅几乎伏在地上,冒了一脊背的冷汗,四肢的力气似乎被这一句句质疑给抽空了,心乱如麻。
她开始揣度皇帝的话中之意。
难不成是皇帝不打算相信那些证据?较之已经死了许多年的裴家人,如今为国效力的孙相难道对皇帝来说更有价值?还是说,皇帝根本不信任从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手中送上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