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尹智厚的笑容(第1 / 2页)
在他用餐完毕打算收拾前,她会抢先出来善后,那是一天当中仅有的碰面机会,那时的她脸上会浮出清甜婉约的笑容,把温柔的目光锁在他身上,直到他离开为止。会依着四时节令,为他铺床叠被,为他备妥衣服,洗衣烧饭,整理家务,把家仆的工作独揽于身。她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不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至少要把自己的记忆完全填满才行,因为她未来的人生也只剩下无数的回忆片段而已。
这天深夜,她的胃再度纠结搅和起来,痛楚的巨大震波正蜂拥而来,她抱着胃在床上不断的扭动,但胃痛还丝毫没有减轻下来。她用被子蒙住头躲在底下呻吟饮泣,碰巧他口渴起来喝水,无意间捕捉到她房中奇怪的音讯,他一时好奇的停下脚来侧耳倾听。
小小的呻吟声从她房间溢出,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趴在墙上安静下来聆听半晌,终于发现那微弱的声息竟是出自于她口中的呻吟。她...不舒服吗?稍早看到她还好好的,莫非是突发性的症状发生?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推门而入,触目惊心的是她在床上痛苦翻滚的画面直接映入眼帘,他吃惊的冲上前探视,她还继续抱着胃疯狂的打滚,棉被大半都给她踢开了,只剩下剧烈蠕动的身躯。该不会是胃痛吧!他抱起她就一头往外冲,一面奔跑一面打电话叫醒司机,十五分钟后她被送进医院,这当中她的意识一直含糊不清,最后一抹鲜明的记忆是手还紧紧的攫住一根浮木,然后再也不复清醒。
同情的眼神定定的落在病床上无依单薄的身影,秀丽的容貌此刻却苍白的惊人,潜意识里兴起一丝想触摸她憔悴病容的念头,却始终没有真的赴诸行动。彼此甚至还称不上朋友,一场萍水相逢,居然任由她涉足于他的世界,归结原因是他那硕果仅存的恻隐之心。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在正值青春年华的当下,竟会得到胃癌这种病症,他一个旁观者已经无法接受,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她。
她会怎么做?消极的等待死亡吗?还是积极的继续接受治疗?钱对他不是问题,倘若付出些许银钱便能换取她的健康,他会毫不迟疑的掏出钱来,遗憾的是现在只能眼睁睁看她与死神拔河,完全无能为力。这女孩似乎非常喜欢他!她向来不掩饰对他的感情,总是表现的直接而坦白,这点从紧紧追逐他的眼神中可以轻易窥见,尽管如此,她却始终表现出不想为他带来任何麻烦的乾净俐落,明确的把自己切割开来。基于相识一场,他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是把握最后的时间在身旁陪伴她而已!!
“这么说也无不可。”怕他误会她居心不良,是以决心表明一切。“我不是存心赖着不走。倘若我的出现造成你的困扰,我也可以离开这里到外头随便找个地方栖身....”
“你是指冷的缩在我家围墙的墙角下那件事吗?”他的直言不讳令她羞惭不已。研判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转过几回,寻思再次将她逐出的可能结果,她仍然会滞留于尹宅周围,不过是又一次的旧事重演而已,那终究不是他乐于看见的结果。思忖再三,心中似乎有了笃定:“或许你只是单纯的想逃家而已。这都无妨。暂时先住下吧!你想回家时随时都可以迳行离开,不需要向我报备,在那之前至少这四面墙还为你挡风遮雨,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我们的两人的关系仅此而已。”
连朋友都谈不上,他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似乎是。以她对尹智厚这个人的了解,愿意收容她已经是非常出人意表之事,莫大的恩泽有如黄袍加身,她怎么还敢奢求其他?
“我明白。”微微颔首。
与所爱之人携手共渡晨昏一直是她殷切期盼之事,不需要华服美食,也无须珠光宝气,即便是粗茶淡饭茅屋草鞋,她也能过的幸福快乐。外在的富足或是贫乏她根本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心灵上的交会。想及这段时间能与尹智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无须隔着山高水长对着另一个世界翘首期盼,怀抱的美梦终于成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她的心已经知足。
与尹智厚的同居生活就此展开,这对彼此而言都是相当折磨人的事,非但毫无欢乐,甚至还苦不堪言。两人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尹智厚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习惯与人相处,往往她的气息一接近他就立刻逃逸无踪,简直像对立的南北极一样,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免与她发生碰撞。
而她呢?理智上也深知自己应该回避他的,情感上却对他趋之若鹜,两种有如天壤之别的情绪在她体内冲撞交战,弄的她无所适从。再加上他对她始终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态度,终于让她彻头彻尾的觉悟,不再试图接近他。有时隔着距离望着对方也是一件挺美的事。
她做的晚餐他完全敬谢不敏,早餐则偶而还会勉为其难的吃上几口,大都是刮风下雨的日子,气候正常时他会选择快闪。当两人都在家时,她也绝对不在他面前出现,这像是谁偷偷订下的不成文规定似的,她默默遵守着。
他喜欢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食物,别人煮的东西他吃不惯,这对她而言也一体适用。韩国人三餐都吃酱菜,既呛又辣,为了了解他的生活习性,她起初会跟着品尝,当然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不过她的胃终究不是铜墙铁壁,勉强磨损了三天,从第四天开始就顽强抵抗了。胃痛像虫子藏身在她体内啃蚀,剧烈的痛楚一波波袭来,她常常痛的抱着胃在床上翻滚。未避免怕吵醒他,她独自默漠的隐忍。他已经破例收容她,她不能再增添他的麻烦,因为有这样的认知,她咬住唇瓣极力忍耐,从来没有一次在他面前显现出来。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是笑容却始终没断过。
后来他才开始试吃她亲手做的食物,起先只吃个一两口就停下来,慢慢的增加食量,约莫一星期后才终于接近正常化。她烹饪的食物味道过于清淡,只能吃到淡淡的咸味,辣椒则完全弃而不用,这样的晚餐对他而言实在是难以下咽。为避免无谓的浪费,她采取少量多样的方式,认真的吃五六口便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