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女传说 6(第2 / 2页)
日煞点点头道:“好,便瞧瞧我的经天日轮抵不抵得过佛界第一法器。”右臂一举,一道光华闪过,手中已多了一柄厚重的金轮。轻轻一晃,便是一道光晕闪过。
事关生死,优昙也不与他客气。脚尖一点,飘身欺上,降魔杵当头击下。日煞右臂疾抬,扑的一声闷响,接下了这招。优昙左手伏魔圈早已从中宫攻入,急忙就势沉臂,这次却是铛的一声,两件宝物以硬碰硬,溅出火花。
优昙身形急速闪动,左杵右轮,攻得犹如暴风急雨一般。她幼年成道之后,少年心性未脱,颇爱活动,常向佛国前辈的尊者,护法请教武学。再加上天性聪颖,又肯用功,若单以身形招法而论,已可算得佛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似这般大日如来杵与金刚伏魔圈法同使,法度谨严,极快而不乱,许多前辈的尊者,菩萨便做不到。但那日煞也当真了得,左接右挡,或闪或架,也是挥洒自如,一一从容接下。
这么杵攻轮架,脚去掌来,翻翻滚滚斗了二百余招,仍是难分高下,三样法器却渐渐显出各自威力来,不住地大放光华。优昙这根降魔杵就仙界紫金宝剑也抵敌不过,那金轮接起来却全不费力,显是上古异物。优昙心知不破此轮,终难胜他,心中正筹思方策,转眼见日煞嘴角含笑,意似讥诮。不由心头火起,暗想:“原来他刚才不肯杀我,是要存心戏弄。”正懊恼间,只听背后铮铮之声大作,身上乌金弓不住颤动,惊异之下,猛地醒悟:“那震天弓见我久战不下,振弦为我助威!”登时精神大振,叫道:“魔头,你瞧你作恶多端,连这神弓也不能容你。”
日煞面色大变,双手上举,似要去掩住耳朵。优昙杵圈却已攻到,只得垂手挡过。只这么一分神,先机立失。优昙趁机进击,杵圈飞舞,间杂脚踢,攻势绵若江河,逼得日煞连连后退。优昙大喜,叫道:“魔头,我也不杀你,只随我去见玉帝便了。或者他念你是帝胄,饶你性命也未可知。”日煞呸道:“胜负未分,如何敢口出大言。”说话间,手脚一慢,几乎被降魔杵扫中臂膀。优昙呵呵一笑,道:“你还是别说话的好,免得手忙脚乱。”日煞哼的一声,却也当真凝神对敌,不再出言反击。
念了片刻,空中全无反应。优昙更是惊惧,眼见一大片火草疯长过来,渐渐逼近,忙换真言,要现法身,用那万朵金莲来护住身躯。但念了半晌,仍是不见回应。优昙心中一悲,知道自已果位彻底失却,终于再也不是佛了。
就在这一悲之间,火草已烧到脚尖。只觉心中忽的火烧火燎,若焦若焚。这才明白,原来日煞这阳光之精,点的乃是心火。寻常火焰,不过烧坏躯壳,使人仙魂归地府。这心火自内心点起,却是先烧魂魄,再烧外壳,受者若不能当,便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之灾。
优昙先前所悲,乃是感念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但她这果位得来甚易,不过在一念之间,不似其他如来,历经三大阿僧祗劫方证菩提。一阵感伤之后也不再想。但一念及自已身死之后,同样的形神俱灭,天上地下,再无一人能救小金子回生。这一番屈辱,一番辛苦,终化泡影,那才当真是悲从心来,心间如剐如割,大恸不止。她自与小金子重逢以来,喜嗔怨怒种种禁忌不觉间一一犯下,这时果位已失,更加再无顾忌,心中悲苦,忍不住要形之于表。“哇”的一声,就地坐下,号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生死也不顾了,旁的更加不去理会。却不知这一哭,正好解了胸中心火之困。日煞这火,原是先以奇景炫人心目,再用阳光之精引燃对手胸中隐藏的心火,用的是借火生火之法。先前来捉日煞的许多前辈仙人,虽尽皆法力高强,真正能做万物不移其心的却是半个没有。平日自处,若不受外力,尚能澄心守一,普通外魔,也还能强自抑灭。但一遇日煞火树银花这等最上层法道,便即受制,再难摆脱,心底深处潜伏未尽的种种贪嗔痴怒,都是火种,尽被燃着。而火起之后,心中只顾惊惶,想得只是如何抑制,殊不知思虑一起,杂念更如丝缠缕绕,纷至沓来,正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纵有一二起了悲苦之念的,顾忌身份,也尽力将这悲念与其他杂念一起压制,将一泓救命的甘霖,化作了浇火的沸油,又有谁能如优昙这般****大哭。优昙方才思虑往事,原是最危急之时,但悲念一生,火势立缓,到后来万念俱灰,不管不顾,正应了“它来由它来,它去由它去”的破解法门。坐地大哭之后,情泪心雨纷纷而下,顷刻之间,便将这心火浇熄得干干净净。
日煞见优昙破了自己绝技,却只顾坐地大哭,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右掌一抓一缩,收了火树银花,移步过去道:“喂!我是天帝之子,又是天上日君,法力无边,佛祖也未必是对手。你打我不过,那也不必痛哭。”优昙见他收了火阵,只道他手下留情,呜呜道:“你杀了我便是,何必多说废话。”日煞摇头道:“我不杀你。你为什么事这样伤心?你是如来,为什么还会有悲伤之念?”优昙听了如来两字,微微一怔,继而又抽泣起来。日煞一时倒也无可奈何,笑道:“你不肯说,难道我便没法子知道么?”双眼中突然闪出淡淡的金光,盯着优昙瞧了起来。
那日煞大了优昙不知几千万岁,若单以功力而论,优昙远远不及。但优昙手中这根降魔杵上集结了过去世界无边数量诸佛的加持神力,优昙完全不用本力,便已威势无穷。这一场争斗,比的不是道行法力,却是招数身法。日煞百万年来僻居荒外,功力是与日俱增,招法上却无多大进境。怎及得上优昙的学见渊博,奇招妙法迭出不穷。再加上震天弓不住铮铮作响,正是惊弓之鸟,闻弦动而心惊。斗到一千招时,已是手忙脚乱,左右支拙。优昙见他明知自已占了法器上的便宜,招法早居劣势,却坚持不肯使出法术扭转败局。料想是他心高气傲,任那一样都不肯输与旁人。心中既喜且佩,叫道:“小心。绝招来了。”双臂齐挥,大日如来杵中的“往生咒诀”与金刚伏魔圈法中的“荡魔八式”齐齐使出。
这两路招法,不单是各自杵法圈法中的精华,更是佛家武学中最具威力的招数。当年仙、佛、神、魔四方大战,魔界千毒、饮血两位魔君便是双双丧生在“往生咒诀”与“荡魔八式”之下,优昙不欲取日煞性命,出招之时,手上便留了余力。
这么一瞧,脸上神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低头默然良久。过了好一阵子,才冷冷地道:“原来你不杀我,便救不了你心上人。”优昙听到心上人三人,脸上一红,啐道:“胡说。谁说他是我…什么人了。”日煞笑道:“那他是你什么人?”优昙一楞,心思转来转去,说道:“是好朋友。”日煞嘿嘿冷笑,摇头道:“你错了。其实一千年前,你与他山盟海誓时,便已在心底种下情根了。情欲爱念,原是天道。佛道两家,离尘绝爱,那是逆天行事,想要超脱天道。可是天地是万物之父母,又如何容易彻底超脱的?你总以为,自己救他,是念着幼时友情。可你仔细想一想,心中当真对他一丝情念也无么?救他之后,又当真能无牵无挂,重新回去一心向佛,安心做你的优昙如来么?”
这一番话,犹如雷轰电掣,说得优昙冷汗淋漓。细细思量:“难道自己这一番辛苦,竟当真是因情念而起?这三年里,我无心说法,难道并不是因着内疚,而是因着思念?我为他上天入地,不辞艰辛,难道竟不是因着慈悲,而是因着爱欲?不可能,不可能,我…,我该怎么办才好?”突然抬起头来,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你,你为什么都知道?”
日煞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十颗太阳中,唯有第三颗太阳最和煦,最温暖。不单照亮天地,就连万物生灵心底的阴暗,也都照得明明白白。这世间,又有谁的心思,是我不知道的?”优昙打了一个激灵:“你会读心术?那么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了?”突然站起身来,指着他道:“不对。你骗我。你若真是那么好,又怎么会犯下那些恶行?”
日煞脸色变得铁青,道:“我本来不想杀你,可你一再提起此事,今日要手下留情,也不能了。反正你一个活着也没什么趣,便送你与那金龙做个伴儿。”优昙昂然挺身道:“不错。你杀了我,我正好还他一千年的情份。”
日煞哼的一声,道:“手无寸铁之人,杀起来又有什么意思?今日不妨让你死个明白。刚才并非是我手下留情,是你自已情泪心雨破了心火。你法身虽失,诸般法宝尚在,未必不能与我一拚。情深之人,生死相许,百折不回,又岂可以轻易灰心放弃?”优昙一呆,虽然不明他用意,但听他说得大有道理,不由信心又生,点头道:“说得是,便是要死,也该戮力抗争而死,不可束手待毙。魔头,我虽恼你,却也敬你。呆会若是不敌,能死在你手下,那也不冤了。”双臂一晃,取出至尊降魔杵与金刚伏魔圈来。虚指日煞,叫道:“亮兵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