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红拂传 5（第1 / 1页）

当下两人召集城中尚能一战的士卒。平阳郡主将红拂计策说了，要愿随红拂前去的士卒上前报名。众人听说要去狙杀突厥可汗，全都争着要去。红拂挑选了八百名精锐士卒，对平阳郡主道：“姐姐以千金之躯被坚执锐，威震敌胆，已是亘古未有之事。妹子此去若是不能成功，这苇泽关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兵太原，姐姐也算是尽责了。这也是我来之时，唐国公的嘱托。”平阳郡主环视众部属，取了一枝羽箭，一折两段，朗声说道：“自古以来，还从未闻有女子与城共存，喋血沙场之事。若当真天不佑我，便让咱们姐妹二人来做这千古第一。今日我平阳折箭为誓，但教我有一口气在，决不教一个胡虏踏上苇泽关城头半步。”众人见这两位红颜佳丽如此英雄侠烈，不由得豪气陡生，血为之沸。众人齐声高呼：“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誓死为国，杀尽胡虏。”红拂点头道：“好！胡人一向自负悍勇，咱们今夜便教他们瞧瞧咱们汉家儿女轻生重义的豪侠气概。”

偷袭突厥的士卒选齐，红拂便在军中挑选良马利刃，又命一百人带上火摺、火箭，待突入敌营之后便四处放火。这晚子夜时分，红拂带着八百死士悄悄向突厥大营掩去。到了四、五百步之距，突厥营中两个刁斗上的更卒发觉异动，正要鸣锣报警。红拂弯弓搭箭，去势如风，早中二人咽喉。八百人奔到近前，司职放火的一百人四面分散，另七百人跟随红拂向营寨中心最大的帐幕冲去。

突厥军连日攻城，力竭筋疲，正在酣睡之中，红拂军突然来到，登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红拂所选都是军中骁勇之士，人人又存了必死之心，乘着敌军慌敌，竟然顷刻间连闯十三道营寨，直入始毕可汗中军大帐前。

红拂大军一路昼夜兼程，到第三日午时便赶到苇泽关，幸喜突厥大军尚未攻到。红拂与平阳郡主彼此倾慕已久，这一次虽是初见，却如同久别重逢的姐妹一般，备觉亲切欢喜。当下两人一同到关口设防布置。两天之后，便见突厥大军潮水一般地涌来。

苇泽关便是今日娘子关，关城依山而建，地势极是险要。突厥大军到了关下，竟不扎营，大军拥在关前，一名虏酋单骑过来叫骂挑战。红拂见突厥军声势浩大，已方将士大多面露惧色，心想敌我强弱本就悬殊，若是再生怯敌之心，此关决难守住，对平阳郡主道：“姐姐，待我出去杀了此人，挫挫敌军锐气。”平阳郡主知道红拂武功高强，点头道：“妹妹要多加小心。”红拂应了，挑了一杆长枪，开关单骑而出。

那虏酋见对方出来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将，不禁一怔，摇了摇手中兵刃道：“小女子，你不行的，回去的，男人出来。”突厥向隋称臣之后，两国往来频密。大业初年，隋炀帝巡视漠北，曾在榆林设千人大帐款待前来朝见的启民大可汗以下诸部可汗酋长三千五百余人。因此突厥高层贵酋大多会说几句汉语。红拂见他身高臂长，手持一支独脚铜人，心知不能力敌，笑道：“行不行的，先接我一枪再说。”挺枪便刺。那虏酋将独脚铜人一横，去挡长枪。那知红拂使的是一招寸手枪，手上留着后劲，一出手便是连环三枪，分剌对方面门、小腹、胸口。那虏酋见对方长枪还未碰着自己兵刃便已抽回，又奔自己小腹而来，心中一惊，急忙双手下沉，用独脚铜人去挡。红拂长枪来去如风，招法早变，枪尖一缩一剌，第三枪直奔敌将胸口剌去。那虏酋再待举兵刃招架，已是不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鲜血迸流，长枪已透胸而入。红拂手上加劲，长枪用力向上一挑，将那虏酋尸首高高向外甩出，“啪”的一下重重摔在远处。

那虏酋是突厥军中有名的勇士，谁知一上来便被红拂一枪剌死。突厥兵将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关上的守军却是采声如雷，平阳郡主更亲自擂鼓替红拂助威。那虏酋的部属见主将身死，登时有数十骑抢出，直向红拂奔来。红拂将长枪往得胜钩上轻轻一挂，左手从背上飞鱼袋中取了铁臂弓，右手在鞍下走兽壶里抓过一把狼牙雕翎，横弓拉弦，五指分扣，****而出。只听“嗖、嗖”数响，当先的五人全被射下马来。突厥世代游牧草原，人人能骑善射，神箭手极多，但似红拂这等一弦五箭的神技，却也是从所未见，一时间人人心生惊佩，竟与关上的守军一起高声喝起采来，全忘了这箭是敌国所射，射的是本军将士。

红拂一箭连毙五敌，立时又从走兽壶中取箭再射，但听“嗖、嗖”之声不绝，红拂箭如雨下，例不虚发，将冲在前面的数十名突厥勇士尽数射落马下。突厥人虽然悍勇，见了这等形势，却也不禁害怕。后面的骑士纷纷勒马，不敢再行追上。数十万大军偃鼓息鼓，眼睁睁瞧着红拂单枪匹马从容不迫地进关而去。始毕可汗见已方士气大沮，只得先行退到三里之外安营扎寨，等军心稍定再发兵攻城。关上守军见敌军后退，分明是向已示弱，登时欢声雷动，勇气倍增。

翌日天甫黎明，突厥便大举攻城。一时间矢下如雨，石落似雹，成千上万的突厥兵士如同蚁聚一般密密麻麻地攀着云梯向城上拥来。苇泽关的守军多是本地人，深知突厥人虎狼之性，若是让他们破关而过，太原府中父母兄弟、姐妹妻女的性命贞洁必将不保，此时卫国即是保家，因此个个奋勇争先，拚死抵御。两军在城头白刃相接，杀声震天。突厥接连强攻三个时辰，几度攻上城头，都被平阳郡主和红拂带精锐士卒赶了下去，两军大战到这日午时，突厥终因伤亡太过惨重，停止了攻击。

平阳郡主与红拂趁着休战间歇重新调署城防，眼见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已方却也伤亡不小，两人都是暗暗摇头叹息，心生隐忧。这日下午不见突厥军前来攻城，苇泽关内外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次日，突厥大军又潮涌而来，这一次始毕可汗用数部人马轮番攻上，从天色微明一直攻到日落西山，战况比前日更为惨烈。突厥军在关下扔下上万具尸体，终于还是不逞而退。此后突厥每日强攻不止，幸赖平阳郡主与红拂身先士卒，勇武过人，将敌军攻势一一挫败。两人见敌军屡败不退，虽然已方接连大胜，心中却殊无欢悦之意，反而日添烦忧。以突厥如此战法，三万守军任是如何英勇，终究也敌不过四十万大军日日围攻。两人只盼突厥久攻不下，能收兵北返，谁知突厥军的攻势却一日猛过一日。原来那突厥汗国本是由各部落联盟而成，大可汗的地位全凭个人威望维持，对各部可汗并无有效的控御手段，因此强藩借机起兵，争夺大可汗位的事变常有发生。那始毕可汗想自己此番举倾国之兵南下，若是就此折在两个女子手里，铩羽而归，回去只怕汗位不保，因此不恤士卒，任凭多大死伤也要攻下苇泽关。

这天突厥军攻势稍歇，平阳郡主与红拂正在整顿士卒，突然太原有书来报，说李世民大军入长安后，在浅水原与薛氏父子两场大战，先败后胜，斩薛举、擒薛仁杲，平定关陇，收降薛氏部属十余万人。李世民闻说突厥南下，已派李靖率五万精骑日夜兼程，驰援苇泽关，自己亲率三十万大军随后赶到。两人接信大喜，向将士传阅，苇泽关中将士连日厮杀，本已疲弊不堪，闻迅后登时士气大振。

到了晚间，红拂将平阳郡主请到房中，对她说道：“援军从长安出兵，最快也须七日方能赶到苇泽关，姐姐看咱们还能守那么久么？”此时已是突厥攻城的第七日，突厥在苇泽关前丢下七万余具尸体，但守军却也伤亡极重，三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不足五千。平阳郡主叹了一口气道：“多守得一日算一日罢，只要援军能及时赶到太原，这三万将士的热血便算是没有白流。”红拂道：“只怕援军还没赶到太原，苇泽关便失守了。”平阳郡主道：“妹妹可有何良策。”红拂道：“唯今之计，只有我带数百勇士乘夜偷袭敌营，狙杀始毕可汗。若能杀了他，敌军必退。即或不能，也要搅得他营中大乱，一、二日内无力攻城。”平阳郡主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若你失陷在营中，我如何向李靖将军交待。你我情同姐妹，我又怎能让你冒此奇险。”红拂道：“若不如此，苇泽关只怕守不过明日，到那时还不是玉石俱焚。若以我一人身，能换太原府数十万百姓康乐安宁，我虽死何憾。姐姐，你我虽然情重，但终究是国事要紧呀！”平阳郡主道：“既是如此，便让我去劫营，你在城中留守。”红拂摇头道：“你是主帅，若是有甚么闪失，城中必定军心大乱，姐姐就别和我争了，以我武功，就算不能成功，也应能全身而退。”平阳郡主听了，低头想了一会，终于点头道：“好罢，就依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