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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他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手压在他激动而狂跳着的心脏上。
“每个人都是如此,”他说,“分析自己和了解自己都是一件难事,”他凝望她,“你是不必分析自己的,一切最单纯,最完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你身上……”
“你错了,”她的黑眼睛深深地回望着他,“世界上没有一件单纯的东西!”
他沉默了,他们对望着,时间在双方恒久的注视下凝住了。半晌,他眩惑地托起她的下巴,迷茫地说:
“我奇怪,在你这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思想?而我一直都认为,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你这小脑袋里的东西,好像还非常复杂和丰富哩。”
“你想发掘吗?”
“包括何霜霜在内?”
“霜霜?”他一愣,盯着她问,“你听到些什么流言?”
她又笑了,黑眼珠生动而活泼。
“是‘流言’吗?”她问。
“霜霜是我的小妹妹。”
“你让我发掘吗?”
“如果你是个好的发掘工人。”
“我自信是个好工人,只要你给我发掘的机会和时间。”
“你有发掘的工具吗?”
“有。”
就这样,好像已经解释清楚了什么,她不再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再保持两人座位中那一尺宽的距离,当他用手揽住她的腰的时候,她也没有退缩,只抬起她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用那对黑蒙蒙的眼睛凝视他。这凝视使他那样心动,他竟想在众目昭彰的灯光下吻她,但他毕竟没有那样做。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细细的发丝轻轻地拂着他的面颊,她低低诉说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般在他耳边轻响:
“我骗了妈妈,我告诉她我是到顾德美家里去做功课,妈妈相信我一切的话,因为她永远把我看成一个小女孩,一个单纯得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我本不长于说谎话,可是,在我向她说谎的时候,我说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如此?这使我对自己怀疑。”她停下来,把一只手放在他手腕上,仰头注视着他,“你也曾对自己怀疑过吗?你觉不觉得每个人都有矛盾的性格?好的与坏的思想,坚强与懦弱的个性,常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于是你就没有办法清晰地分析你自己。”
他凝视她那跳动的睫毛下藏着的黑眼珠。
“你常常分析你自己吗?”
“有时,我试着去分析。”她又笑了,用两只手交叉着枕在脑后,靠在沙发椅里,那股慵散劲儿更其动人。“可是,不分析还好,越分析就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