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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城眼光里的梦竹,跟着她的叙述,变得越来越美丽。怎样的一个女性!他曾以为,假若她和何慕天的误会一旦解除,百分之八十她会回到何慕天的身边去。有以往那么强烈的感情为基础,有何慕天现在身份地位的引诱,再加上明远对她的一份精神折磨……在在都可以迫使她转向何慕天!但,她却有如此强的意志力!一个意志力强而又感情丰富的人,应该是世界上痛苦最多的人!
梦竹把手从额上放下来,坦白地望着王孝城,毫不掩饰地说:
“昨天晚上,我已见过了何慕天。”
“是吗?”王孝城微微地吃了一惊,他困惑地看着梦竹,后者的神情那么奇怪,没有激动,没有怨恨,没有愤懑。所有的,是一份淡淡的无奈,和深深的哀愁。这份无奈和哀愁染在她的眉梢眼角上,竟使她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美丽。王孝城有些迷惘了。“你们谈过了?”他问。
“谈了很久——很久。”梦竹轻轻地说,“关于如峰和晓彤,也获得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可能结婚,晓彤还要考大学,我想,先让他们继续交往下去,至于晓彤的身世——”她看了床上的明远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们都认为保密比揭穿好得多。只怕明远——”她咽住了,呆呆地望着床上的明远。
“梦竹,”王孝城恳切地说,“我想,你和何慕天一定谈得很多很多,关于你们以往那一段,我也在前几天和何慕天的一次长谈里,才完全了解真相。造化弄人,有的时候,许多事都无法自己安排,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梦竹,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假若你不嫌我问得太坦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像是回答她心中的疑问,门口一阵汽车喇叭响,接着,有人在重重地打着门。明远出事了!她的心脏向地底沉下去。迅速地跑下榻榻米,奔向大门口,她心惊肉跳地打开大门。门外,王孝城正吃力地把烂醉如泥的杨明远从一辆计程车里拖出来。梦竹放下了心,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哦!他在你那儿!”她说,开大了房门,让王孝城把杨明远弄上榻榻米。
经过了一番吃力的连拖带拉,王孝城和梦竹总算把明远放上了床。明远酒气醺人,鼾声大作,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呓语和莫名其妙的咒骂。梦竹拉了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奇怪地望着王孝城说:
“他怎么会喝成这样子?”
王孝城摊了摊手。“他半夜一点钟跑到我那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在我家发了半天酒疯,说了许许多多醉话,又哭又唱,闹了好久,快天亮的时候又大吐一场,才睡着了。我怕你不放心,所以还是把他送回来。”
“今后?”梦竹愣愣地问。
“是的,今后。你看,以前你和何慕天那一段误会一我想,应该叫误会吧一到现在,总算解除了。你和明远,据我看来,婚姻的基础并不稳固。是不是禁得起目前这个巨浪,似乎大有问题,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决意没有?梦竹,或者我问得太率直了——但是,说真的,我非常非常地关心你们。”
“我了解,”梦竹低声说,“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她用哀愁无限的眼光望着王孝城。“孝城,以前沙坪坝的那些朋友们,现在风流云散,知道我们以前那一段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我想,你了解得比谁都清楚……”她顿了顿,再望向明远,“跟着明远,我什么苦都吃过了,什么罪都受过了,明远为了我,也不能说不是牺牲了许多东西——将近二十年的夫妻,共过患难,共过艰苦,到底不比寻常。虽然,我也承认,对于明远,我从没有一分狂热的爱情,或者我根本没有爱过他。但,我们一起把晓彤带大,把一个破破烂烂的家庭维持着,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这份关系,并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分割的,我对他的感情,也早变成一种单纯的、责任性的、习惯性的感情。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王孝城无言地点了点头。
“所以,”梦竹继续说,“以大前提论,一个风雨飘摇中建立起来的家庭,决不能轻易让它破碎。以情感论,我对明远有一份负疚,更有一份感恩,抛开明远,不是我所能做到的。再以孩子来说,假若家庭破碎了,真相大白了,对他们是太大的打击!所以,无论怎样,我总是愿意维持下去……只怕明远的脾气……你不知道,他常常是那样的……那样的……不近人情。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梦竹点点头,请王孝城坐下,想倒茶,看看温水瓶里已经滴水俱无,只得作罢。王孝城凝视着梦竹说:
“你别忙着招呼我,梦竹,我们还是谈谈的好。”
梦竹在书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一时间,觉得万绪千头,问题重重,所有的事情都纠缠混乱成了一团。不禁用手抹了抹脸,叹了口气说:
“唉,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以前滴酒不沾,现在动不动就喝成这副样子……唉,有问题,从不肯好好解决,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用手抵住额角,痛苦地摇着头。
“梦竹,”王孝城沉吟地说,“你已经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峰的关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