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普拉尔森林阻击战(下)(第2 / 3页)
而现在,劳伦斯便是战场上最锋利的剑,最坚硬的盾,最致命的矛。只要他还在奋勇杀敌,士兵们就不会后退。
唐纳德看着亲卫们和劳伦斯沉醉于浴血的样子,心底一阵恶心。劳伦斯,他无药可救了。在中立之地的那场遭遇战中,他就一度神智不清,现在,他已病入膏肓。
是的,他精神绝对不正常。劳伦斯现在就是一头嗜血的疯兽,他已经被染成了一个血人,却还是兴致勃勃,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狂喜,瞪大眼睛寻找着新的猎物。唐纳德眉头紧锁,嘴唇低垂,思索间,他下意识举剑,将一把粗制滥造的长矛挡了下来,然后轻描淡写地还击,剖开了那个撞到他面前的倒霉蛋的喉管。
濒死的民兵倒在地上,用痉挛的手伸向唐纳德,他肮脏的指甲划拉着虚空,不知是寻求解脱还是希冀复仇。唐纳德叹了口气,他猜不透,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中他也不可能猜透。于是他调转剑刃,将剑锋比在那人的心口上,深深地捅了进去,给予他解脱。
而劳伦斯的对手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名刚被砍倒的民兵正颤抖着想要爬走,却被劳伦斯踩住了伤腿,动弹不得。他无声无息地张嘴说着什么,涕泪横流,却毫无作用。劳伦斯耐心地用一把捡来的长矛捅穿了他的肌肉,把矛头抵在伤处的骨头上研磨,待凄惨的哀嚎声弱化为呻吟,才避开盔甲,用剑将他残破的身体有条不紊地剔碎。似乎只有这种毫无荣耀,无比残忍的杀戮手段才能温暖他恶魔般扭曲的灵魂。此刻,整个战场仿佛被施了一道魔咒,除了劳伦斯刺耳的笑声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战场上的所有人,无论敌友,都停止了动作,发自内心的惊骇让他们只能屏住呼吸,沉默地见证着银翼骑士传说的重生。
唐纳德果断双手举剑,挡住了从头顶落下的戟锋,然后他手腕一扭,反手一记劈砍,将一个民兵的手臂斩断。他向后退了两步,与敌群拉开距离。
“你就这么喜欢冲锋?学了几手剑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吧?那你怎么不把所有敌人都砍死?后退,大家后退!重组阵型,坚守防线!”
“为什么不呢?”劳伦斯愤怒地问道:“我们占据了上风,掌握着所有…”
“命令是什么?杀光敌人,不留活口?”
“把他们杀光不就没人追击…”
直到一颗呼啸而来的火球打破了寂静。在人们震惊的注视下,火球搅动着肉眼可查的毁灭之力,直接命中了劳伦斯的身体,将氧气抽干的烈火和爆炸的噪音随碎尸和泥浆传到半空。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浓烟散去,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令人不寒而栗。劳伦斯从烈焰中走出,脸上刻满了愤怒,他的盔甲吸收了太多冲击,变得如黄金般耀眼,护手和肩甲已经开始崩裂。他向百米外的人群瞥了一眼,那个偷袭他的魔法师就几乎吓得瘫倒在地上。他无比确信,自己已经被那个恶魔盯上了。恐惧几乎要把他的血液都抽干了,于是他笨拙的后退。
“给…给我挡住他!”魔法师朝民兵们喊道。挡在他前面的士兵们在动摇,那些仓促架起盾墙的沉重腿脚正在泥浆里颤抖,挣扎。这些人反应太迟钝了,根本无法迅速理解他们即将要面对什么。
这时,劳伦斯已经开始了冲锋。
恐惧支配了魔法师和他的护卫们,惊惧中他们发出的咆哮响彻了整条道路。虽然军用级别的火球术能轻松炸平一座酒馆,但没人能对他们解释为什么那尊魔神硬接了一发火球却还在活蹦乱跳。他们被困在这茂密树林里的狭窄道路上,没有丝毫掉头逃跑的余地。而且敌人已经靠近了,再来一发火球不光会造成大规模的误伤,还无法保证那魔神一定会被击倒。
“他的,你可真聪明。”唐纳德冷笑着将沾满鲜血的佩剑一甩,丢到劳伦斯面前,并拔出了第二把剑,“你能听见惨叫声吗,兄弟?那其中有不少是咱们的人。我们是战士,不是凭直觉行事的野兽。我敢说你肯定没读过奥兰多大公的军事著作,哪怕一页都没有。知道《战争法则》的第一章写了什么吗?任何一个理智的指挥者都不会盲目追求战略目的之外的战果。现在,你告诉我,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冲锋的意义是什么?”
哪有什么复杂的意义。劳伦斯捡起长剑,并不在意唐纳德的提问。杀一个敌人,以后就会少面对一个敌人;杀一群敌人,就会少一群敌人,同时震慑更多敌人。
再说,哪有不会死人的战争。抱着这样的想法,经过短暂休息的劳伦斯从亲卫们的阵线后纵身冲出,躲开了数把长矛的攻击,跃入敌阵中大杀四方。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农夫在麦田里割麦子。进攻,进攻,再进攻!剑刃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啸,和敌人发出的惨叫组成了一首暴风雨般雄壮的赞歌。劳伦斯勇猛的身姿重新点燃了亲卫们的激情,他们也跟随着自己的领主加入了这场狂欢。鲜血飞溅在他们的脸上,也溅在他们紧握的武器与泥泞的路面上。那些带着温度的血浆,就好像被封存在动脉中难得一见的琼浆玉露,让他们在酩酊大醉中彻底忘记了恐惧和死亡,脑海中只剩杀戮的激情。在他们拼了命与敌人搏杀时,所有亲卫都不可思议地有了同一种认知:
他们能杀光所有敌人。
很难解释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也许在文明尚未诞生前,判定对手的实力,并估算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是温血动物的本能了。人类的进化史并不复杂,在没有剑与矛的时代,他们用拳头、牙齿和石头展开种群内部的厮杀,而后来这群猿猴发明出的所有东西——武器、防具、战斗技巧,都只为服务于一个目标:更快地夺走他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