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祸起玄黄(第1 / 3页)
茶馆中老板和店伙见势不妙,一溜烟躲进后屋,以免殃及池鱼。袁承天见他青天白日便抽刀杀人,心想此獠可杀,只是自己还不便多惹事情,故且不杀,稍为惩戒,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所以他并未抽背后轩辕神剑,只伸出右手二指,见刀来,势如狂风,避其锋芒,瞧准时机二指轻弹刀背,只听铮然有声。这千总虎口巨震,险些抛下手中腰刀。他怎么也未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斯功力,不敢小觑,打起十二分小心,要他难看。
袁承天心想:今日救人为要,他事可缓。他向老者和那女孩便个眼色要他们快走,时间长了多惹麻烦。那老者会意,便牵着女孩要走。这千总眼见这老者要走,跃身拦住去路斥声道:“你们要走,却是不能。”袁承天一指点来,一袭劲风直击其眉间鱼腰穴——此穴乃是经外奇穴,如果一经凌厉的指风击中,纵不致命亦是失明之虞。这千总亦是武学之家,岂有不明这浅而易知的武学常识。他见状只有后跃躲避,只是一时慌张,下身不稳,扑跌在地,狼狈之状尽出。袁承天手脚起处已将那十几名清兵击倒在地。他却不走,要看这千总怎样行事。
那老者携女孩走出茶馆,千恩万谢袁承天的搭救之恩。袁承天从怀中取出仅有的十两银子给了这老者,嘱咐他速出京城,谨言慎行,免惹事端。这老者又谢过通而去。
千总气恼之极,见这无知少年放走这老者和女孩,气不打一处来,虎吼一声又扑了过来,看情形是要拚命。忽然有人斥喝道:“赵得标你还猖狂?”原来这千总名叫赵得标。他听得有人呼唤,回头看时怔了怔,正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走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容颜一时不可方物。这赵得标一时想不起是谁,不知所以间,忽听一名亲兵低声在他耳边道:“千总,这女孩是和硕亲王的女儿——清心格格。”赵得标听了如中雷击,忙不跌打千施礼道:“卑职不知格格驾到,多有莽撞失礼之处,望格格大人不记小人过!”
清心格格冷冷道:“起来吧!我路过此间,本意去普宁寺上香,不意听到此处杀声喊天,以为有忤逆乱党,谁知却是你在此无端生事!”原来普宁寺是为皇家寺院,历代皇帝将藏传佛教视为国教,所以每有时间清心格格便去普宁寺拜谒松布俊杰上人,亦是藏教武功中杰出的法王。他心有大智慧,为人谦虚,不喜显露,年纪却轻,不过弱冠,貌相俊美,实是中人无二,行为规范,言行得体,深受信众敬养。多有民众香花供养,以至于宝相庄严,得性传于天下也。此日只行,清心格格只为去普宁寺问询心中苦恼忧愁何以得解,不意听到茶馆中争杀,便进来一看,却见袁大哥厕身其间,不觉喜出望外,喝令这千总赵得标,收起猖狂行为,暂且住手。
又过了几日,袁承天闲得无聊。这日忽地想起答允采薇姑娘去怡红楼见她,便兴之所至来到这怡红楼。却见门庭冷落,昔日车水马龙已经不见,只见一众清兵把守,似乎怡红楼出了什么祸事,只是不得而知,心下疑惑。
袁承天踅进隔壁小巷一个茶馆,欲要向店伙计打听事情由来,不料门外脚步山响,走进一个清兵首脑,看衣着是绿营兵千总,看似官职不大,与驻京九门提督相去甚远,但是却也不小,可以统兵千人,已是相当可观。虽不是世袭军官,却是上司直接任命,可见上司长官还是十分看重于他,否则也不会委以千总之职!
他走进茶馆,睥视众人,仿佛自己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全不把众人放在眼中,那神情姿态说不出的傲慢。茶老板见状慌不迭迎出,打千施礼,极尽殷勤之能事,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生在兵荒马乱的年头天下人更要卑微求活,那有的尊严与自由。自满洲人入关以来,便自视甚高,视他族族人为劣等之人,杀人亦不抵命,仿佛律法只是空设,是以天下有多少民间仁人义士揭竿而起,起兵造反,纵观有清一朝,汉人起义造反大小不下百起,皆是不平等,枉顾人命而引起,犹以雍、乾年间文字狱为甚,牵连天下无辜文人甚广,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声,以至天下又归洪荒时代。
这千总在张茶桌前高踞在坐,旁若无人,喝斥茶馆老板还不上茶。他身后几名清兵更是志得意满,耀武扬威,可见平日里便惯使这威风手段。这时从店外走进一个打擅板唱曲的讨饭的老者,携一少女,年已及笄,虽荆钗布裙,可是容颜姣好,见人便低头,怕见生人,可是为讨生活,也只有抛头露面,别无他法。士绅人家的儿女尽在闺楼,衣穿用度无愁;可是穷人家的好儿女只有抛头露面,卑微地讨生活!袁承天见状心中长长叹口息,心想古语有云: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天下莫不如此!
那老者擅板两下击,的的响了两下说道:“小老儿祖籍山东,年来发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只有出来游走四方,以讨生活。今日流落京城,又遭官爷驱赶,无可奈何,只有苦挨,谁教我们是平民百姓,就该受此屠戮?天不爱人,人爱我,一路之上多有好人施舍,否则我父女早已身死他乡,难留尸骨。”他顿了顿,用浑浊的眼光扫视屋中众人,又黯然无光落在自己的女孩身上,看着女孩瘦骨伶仃,仿佛弱不禁风,长长叹了口气,凄然神伤道:“拙荆去逝得老,亏是邻家王阿婆照料,还好,天可怜见,这女孩无病无灾,以至现在,否则可是无法可想。今日小老儿为诸位大爷唱一段袁督师辽东抗蛮夷的曲,唱得好大家赏几文小钱,不好也贺一贺,小老儿亦是知足了。”他说完掉下几点浑浊的老泪,这包含多少辛酸和苦难,谁又知道人这一生正谓:生非容易死不甘的无耐境地?
赵得标自然不敢抗命,只是心下犹有不甘,又行了礼说道:“格格以小人之见,这少年必是忤逆乱党,否则何至于和卑职放对,这不是要杀官造反么?”格格冷笑一声,心想:你横加指责,无非想让我惩罚袁大哥,你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却是不能。你只以为我们毫不相干,却不知我和袁大哥相识的,这下可让你白费心机了。赵得标见格格冷笑,以为要治袁承天大罪,心下不由地窃喜,心想今日要你浑小子强出头?
清心格格道:“赵千总你带着你的弟兄走吧!此事由我处置!”赵得标听了怔了怔,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清心格格见他不走,脸有不悦,说道:“你难道听不清我所说的话么?我要你们走!”赵得标见格格生嗔,再不敢逗留,他亦听闻这位格格性格暴戾,所以带着清兵匆匆而去。
这时茶老板才从屋里怯怯走出,他?已知这少女乃是当朝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的女儿清心格格,忙不迭跪拜。清心格格见他们打坏不少器贝,心下不忍令随行侍卫拿出一百两银票交给茶老板。茶老板是个安分守己的本分人,那敢去接。格格道:“你若不收下,我便生气了。”茶老板却之不恭,收下了,一时间千恩万谢。
在路上,袁承天心事重重。清心格格见侍卫随行说话多有不便,便打发他回府。那侍卫不情不愿,但见格格又要生嗔,只好回转将军府。两个人走得累了,格格提议去马市买了两匹健马,跨鞍上马,控辔前行,渐行渐快,到了城门,守将见是格格并不盘查,由得二人驰马出城。一路上行人渐少,两个人并辔齐骋。格格神情欢悦,英姿爽飒,亦是容华绝代;袁承天眼看前方,心中有事,无暇看这山景。
他又环顾众人,人人均投以怜悯之神态,唯有这千总和他身后几名随从清兵均面露不屑,在他们眼中这老儿的苦难又与他们何干,所以冷眼旁观,要听他唱曲儿。
老者擅板一响,浑浊深沉的声音响起,只是他此刻感物触情,眼中有泪,心中有悲,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略思片刻说道:“袁督师是我大明朝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惜终落了个可悲的下场!话说当年袁督师镇守辽东,兵驻宁远,将那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打得灰头土脸,没了当年的英雄气慨。当年这后金首领努尔哈赤不可一世,率兵纵横辽东大地,残害我大明百姓,诸将皆不能够阻拦,撄其锋芒!天可怜见,天有我袁督师,用兵辽东,屡败贼兵。有一天,努尔哈赤远看宁远城上袁督师,见他依旧如往昔,英雄自许,便心生怜悯,心想如若许他投降,这天下便唾手可得,入主中土,可以平分天下,王候将相任其选,只要归降。袁督师大义凛然,不为所动,口中说道:我堂堂中华岂无人,便是身受千刀万剐亦不会降你蛮夷。努尔哈赤怒不可遏,心想我虽不能败你,何妨用离间计,让你们君臣互生猜忌,这下终不免遭杀身之祸,只是可惜这样不世出的英雄不能为我所用,偏偏心甘情愿为朱由检那小儿听用,真可让人婉惜之至!”
此时那清兵千总再也听不下去,一拍桌子,斥道:“大胆,你敢在此妖言惑众,辱没先行皇帝令名,来人将忤逆君上的反贼拿下。”他身后的清兵如狼似虎拥来,抻剑掣刀便要将老者掳去。那女孩何曾见过这阵仗,竟吓得不知所以,哭出声来。千总这时才注意到这女孩,不怀好意嘻嘻一笑道:“你哭什么?与你不相干,只拿你爹爹!”女孩垂泪道:“官爷求你放过我爹爹,他一时糊涂,出言无状,求你网开一面吧!”这千总掸了掸衣服,道:“好,可是你须随我回府当差,我府中正差一个使唤的丫头!”他的手捏了一下女孩的尖尖下巴。女孩吓得噔噔退后几步,惊骇地看着他。
千总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他话音甫落,身旁边一众清兵都哈哈大笑不止。女孩立时窘迫地无地自容,害怕这干恶人,因为在强势面前你有得选择么?她的怯怯的神情更让人觉得身世可怜。此时茶馆中的客人早已溜得干干净净,人人害怕惹上无妄之灾,偏偏袁承天面色不变,不为所动。千总心中好奇心想:你小子倒胆大,看眼神还不服气,难道还想与我抻量抻量不成?”
袁承天见这千总过为己甚,心中有气,便道:“眼见不平,岂有不管之理?”千总见这袁承天不识时务,便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帝京之下皆是我制下,你胆敢出头,好,今个军爷便教训教训你。”他手动刀出,一道寒光直劈袁承天。这千总平常威风的惯了,任谁也不敢撄其锋,今日有人顶撞,岂不气恼,是以要在手下面前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