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物种诞生(第1 / 8页)
因为所有的评价机制都来自用户,因此无论是工程师还是产品经理,都产生了强烈的自驱力。能在周五得到一桶爆米花的人,简直就是漫威英雄。而被迫举起绿色毛绒猪头的人,基本就是颜面扫地,虽然大家只是起哄笑一阵,但也会给拿到猪头的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深知,在社区中,在微博上,如果做得不好,用户的骂声会非常刺耳,他们只有知耻而后勇,努力改正错误,才能找回颜面。
就这样,负责底层系统的工程师、负责核心CSP(手机核心通信工具——通讯录、短信和电话的统称。)的产品经理、负责桌面和小工具的设计师们组合在一起工作。那是MIUI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组织结构极度扁平、文化极度开放、气氛非常炸裂。
于是,黎万强有了主持MIUI时的第一个疯狂想法——能不能先打造一个10万人的互联网开发团队?而这个开发团队的成员,绝大多数来自用户。
黎万强开始满世界泡论坛,寻找资深用户,每天在一些知名的安卓论坛上灌水、发广告,被封号之后就换个账号继续发帖。早期用户就是这样被黎万强一个一个从不同的手机论坛上拉过来的。
到2010年8月MIUI第一版发布时,论坛上已经汇聚了100名核心用户,他们都是顶尖的手机玩家,对用户体验有着独到见解。他们热衷新鲜事物,对系统不断提出自己的想法。为了表达对这100名核心用户的浓烈感情,一名叫梁峰的设计师甚至把他们的名字写到了开机画面上,MIUI团队还为这个开机画面起了一个名字:“感谢你,勇敢的上帝”。
不论是来自谷歌、微软,还是金山,这些年轻人都有丰富的产品开发经验。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工作方式。黄江吉说,即便是在全球顶级的软件公司微软里,也没有人和用户联结得如此紧密。
小米的年轻人也对这种流程革命倍感兴奋。产品经理许斐原来是谷歌中国的一名产品经理。200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她,经过几轮残酷的魔鬼面试,才进入梦寐以求的公司——谷歌中国。她是一个性格活泼、爱说爱笑,总是有新奇想法的长发女生,希望在谷歌中国大干一场。但是谷歌的工作节奏却让她颇不适应,产品的开发需要和总部同事不断约时间,当好不容易做好产品定义,把产品原型交给设计师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约等和讨论。“当所有的事情以月和季度为单位时,想几周做成一件事情非常困难。”她说。在谷歌中国工作的几年里,她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是,只花了两周时间和谷歌总部沟通,就推动了一个拜年短信的产品功能在中国发布。这对于谷歌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想象的速度了。
具有魔力的参与感
再次创业,雷军刻意选择了低调。他知道外界一定会对“雷军的再次创业”这个话题倍感兴趣,一旦公布消息,他马上就会成为媒体的焦点,这会给整个团队,包括他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他曾经做过调研,如果创业者二次起跑时过于高调,往往会导致动作变形。因此,这一次,他选择低调,希望用产品说话。
与此同时,所有的员工也都签订了保密协议,甚至很多员工的家属都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公司工作,具体在做什么。家里人只是朦朦胧胧地知道,他们加入了一家软件公司,做的东西好像很神秘。
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小米公司内部正在进行一场热火朝天的革命。几个月来,一些背景不同又个性强烈的年轻人不断加入公司。此时的小米求贤若渴,创始人们恨不得网罗全中国最优秀的工程师马上加入小米,这让他们对人才的强烈个性很宽容。比如,一名叫彭涛的产品经理,面试的时候直接告诉黎万强,她可以经受住强度最大的工作,但是每年都要允许她去日本看彩虹乐队的演唱会,她才会入职。类似这样的要求,黎万强都答应了。
银谷大厦807室很快就热闹起来,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每天对手机痛点进行排序筛选,然后进行头脑风暴,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用户使用手机时的各种问题。这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民主,人们演讲、讨论、争辩,甚至经常有人摔门而出。
许斐进入小米时28岁,她是放弃短期之内要孩子的想法,毅然决然进入小米的。入职之后,许斐发现,在这里,产品迭代的速度几乎在实时进行,那些曾经束缚她的东西都没有了。她面对的发烧友都是手机专家,这些人给她源源不断地输送了创意和灵感,作为产品经理,这是一种幸福到起飞的感受。手机的锁屏是往上滑还是横向滑?有的用户说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定义?好的,那就干脆让用户自己定义锁屏画面,产品经理们将这个设计称为百变锁屏。在这里,许斐和小伙伴们感到心灵的枷锁被打破了,整个人都在放飞。办公室里经常能听到她爽朗的大笑声,有人揶揄她,能不能不要笑得如同大婶儿一般,后来,同事们送给她一个亲切的外号——“许婶儿”。
同样来自谷歌中国上海办事处的金凡,也体会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暴爽”感受。在谷歌,一个用户界面的改动都需要总部某位高管批准,流程的限制不言而喻。而一进入小米,金凡就在用户反馈——筛选痛点——把反馈做成产品——发版这个过程中,迅速找到了一种以前只有在电子游戏中才能感受到的快感——实时正向反馈。他说:“在游戏里,你枪击一个苹果,苹果会立即一击而碎,人们的欲望在此时得到满足,这就是人们沉迷于游戏的心理机制。”那是还没有米聊和微信的年代,金凡沉浸在这种令人沉迷的“游戏”里,他在MIUI上开发了短信拜年的优化体验,用户在群发拜年短信的时候,可以自动插入对方的名字,解决了群发短信千篇一律的痛点。
孙鹏是负责底层系统的工程师,统领MIUI整个底层系统的开发。他做Windows Mobile时那种浩大而传统的开发方式在小米被彻底颠覆。在小米,他执行着敏捷开发的制度,每天早上和小伙伴们站在工位上,用几分钟交流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然后大家坐下分别开始工作,据说这借鉴了丰田的动态系统开发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开发效率。在小米这样的氛围里,孙鹏在足球场上的“凶猛”性格被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他心直口快,遇到什么问题都很直接,经常和产品经理甚至公司合伙人据理力争。他曾说过一句名言:“MIUI更新发版,(代码品质问题)雷军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因此,除了“皮总”之外,孙鹏又被同事们送了一个“孙大嘴”的美称。
不仅仅是来自外资互联网公司的工程师们感受到这种开发流程的剧变,来自本土的软件公司金山的工程师,同样面临着观念的洗礼。屈恒当年负责金山词霸的开发,习惯了其特有的开发节奏——一年只做一个版本。通常来说,这种开发节奏是固定的,前期调研就需要半年,实际开发再做半年到9个月。而MIUI这种每周发布、每天发版的节奏,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不敢想象。随着产品每周迭代节奏的制定,“橙色星期五”应运而生。除了工程师写的代码之外,产品的需求、测试和发布都开放给用户参与,MIUI的许多功能设计都通过用户讨论和投票来决定。每个星期二,MIUI请用户提交四格体验报告,工程师们汇总出上一周哪些功能是用户最喜欢的,哪些功能令人失望,还有哪些功能正受到广泛期待。
小米设置了一个叫作“爆米花”的奖项来激励那些得票最高的功能开发者。周五下午,这些得票最高的工程师会得到一桶管颖智购买的爆米花作为奖励。通常,得奖者会把爆米花桶捧在手里,然后绕着办公室游走一圈,这对于开发者来说是最高的荣誉。相对应的,是一个叫作“猪头奖”的奖项,这是给那些在本周制造了bug(漏洞)、影响了用户体验的倒霉蛋们的。猪头其实是个绿色的毛绒靠垫,一旦获此“殊荣”,绿色的猪头将放在获奖者的椅子上一周,起到警示的作用。
一些新入职的软件工程师,通常是刚走进办公室,就被MIUI的开发模式震撼了。
刚刚开始打造MIUI时,工程师们首先要让系统快起来,让用户感受到顺滑流畅。于是,工程师和产品经理需要持续优化桌面的动画帧速,从每秒30帧到40帧,再到60帧,每一次滑动的时长在不断缩减。另外,产品经理和工程师需要把打电话、发短信这些核心模块的功能一点一点打磨到最好,让人们体会到妙不可言的舒适感。比如,给常用的联系人发短信,一般的系统要用3~5步,而MIUI只须用两步完成,而且过程需要特别人性化。再比如,MIUI试图让用户不用看手机屏幕就能以最快捷的方式调出手电筒,然后只要一松手,手电筒的灯光就自动熄灭,不用刻意去关。此外,“好看”的诉求应运而生,所有的一切必须赏心悦目,就连主题壁纸都要千姿百态,设计师们屡屡被“美”的要求逼到极限。
但是,和其他系统开发的模式不同,对于如何改善和优化产品,小米的产品经理和工程师们都是与用户直接沟通的,这是一个开先河的系统开发模式。每个小米员工都有一个论坛账号,无论是工程师、产品经理,还是设计师,必须登录MIUI论坛,实时和用户交流使用体验。在得到真实的使用反馈后,他们会有针对性地对系统和界面进行修改。雷军也有自己的账号,他天天潜伏在论坛里,把自己叫作——小虾米。
这种开发模式得益于雷军最初对移动互联网的设想——手机操作系统必须用互联网的模式开发。这是因为,互联网的极致都是在快速迭代中产生的。早在2008年,雷军就总结出了互联网的七字诀:专注、极致、口碑、快。其中,专注和极致,是产品目标;快,是行动准则;而口碑,则是整个互联网思维的核心。雷军认为,MIUI应该打造一个手机操作系统的维基百科,让人人参与成为现实,而产品的扩散传播不应该依靠广告投放,而是基于口碑。在这种期待之下,雷军希望给整个产品打造一种氛围——人人都是产品经理。
“做MIUI系统,我们能不能也只依靠口碑传播?”雷军问黎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