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专注未来(第3 / 3页)
会议一结束,乔治·米切尔和迈克尔就给我家里打了电话。薇罗和我一起在我们二人共用的工作间里。他们说,首席执行官的职位是我的了,翌日就会公布消息。迈克尔能在电话的另一头,我很感激,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他而言一定很痛苦。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献给了这份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好拱手让人的准备,但如果必须要有人顶替,我知道他很欣慰这个人选是我。
乔治在整件事期间对我的照顾,我也很感谢。如果没有他,我不认为自己能得到董事会其他成员的公平对待。
而我最想感谢的,还是薇罗。没有她的信任、智慧和支持,我就不可能有此成就。毋庸置疑,她在整个过程中都对我支持有加,但偶尔也会提醒我,这份工作并不是我和我们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我虽然理解她的话,但把这话铭刻于心却是需要一番努力的,而她也帮助我做到了这一点。挂上电话,薇罗和我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让杂陈的五味沉淀下来。我的脑中有一批想要马上打电话告知的人,我把立刻抓起电话的冲动遏制住,试着静静地坐着,深深呼吸,让欣喜和宽慰浸润我的身体。
最后,我先是打给了远在长岛的父母。两人都为我感到骄傲,甚至还有一点不敢相信,由华特·迪士尼创立的公司居然要交给自己的儿子运营了。接下来,我把电话打给了纽约的一双女儿,还有我在大都会的两位前老板丹·伯克和汤姆·墨菲。然后,我又打给了史蒂夫·乔布斯。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觉得,鉴于将来或许还有弥补与皮克斯关系的机会,主动跟他联系是件很重要的事。
当时的我跟史蒂夫只是泛泛之交,但我想让他知道,我成为公司下一任首席执行官的消息会在翌日公布。他的回应基本上就是简单一句“嗯,好,挺好的”。我告诉他,我想要来拜访他,看看能不能让他相信如果我们能一起合作,那么事情或许会出现转机。他还是一副典型的史蒂夫做派:“你跟迈克尔一起工作多久了?”
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担心起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几乎不受压力影响,即便在高压情况下也能保持专注和冷静。竞选过程对身心造成的损害要比我敢于对自己承认的还要严重,家人和好友就更无从知晓了,而这件事是本不应该如此熬人的。我离开丹尼斯的住处,回到自己的家,花了一些时间对发生的一切做了一次盘点。这是一份很重要的工作,也是一个很重大的头衔,但是这毕竟不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是与薇罗和儿子们在一起,与纽约的女儿们在一起,与我的父母、妹妹、朋友在一起。归根结底,所有这些压力都是由一份工作而起的,我对自己发誓,要尽力客观全面地看待这件事。
唯一一次在董事会面前发火,是在最后一次与他们面谈的时候。在长达几个月的面谈和演示会之后,他们安排了一次会议,于一个周日的晚上在帕萨迪纳一家酒店的会议室召开。到场后,我得知他们下午在一位董事会成员的家里会见了eBay首席执行官梅格·惠特曼(Meg Whitman),此人是当时除我之外的唯一一位主要竞选者(其他四位有的自动退出,有的已被淘汰)。那一刹那,我终于对整件事忍无可忍了。我不能相信还有什么信息是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哪些问题是没有被反复彻底地回答过好几遍的。我希望这个阶段能尽快结束。这家在半年的时间里一直前途未卜的公司——如果加上迈克尔去留未定的那几个月便更长了,更需要这个阶段尽快终结。董事会的一些成员就是没法理解这一点,而我的耐性已经达到了上限。
最后一次面谈即将收尾的时候,那位在整个竞选阶段一直撺掇我贬低迈克尔的董事会成员加里·威尔森又问了我一次:“告诉我,我们为什么应该相信你和别人不同?你觉得迈克尔做错了什么?你会拿出什么样的不同措施?”这句话终于把我激怒了,我在董事会所有其他成员的面前对他厉声回话:“同样的问题,你已经在之前问过我三次了,”我一边说,一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怒吼,“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我是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哑然无声,这次面谈就这样戛然而止。我没有跟任何人发生眼神交流,径直站起身离开了。我没有握任何人的手,也没有感谢任何人的聆听。我曾给自己设下用耐心和尊重来应对他们甩来的一切的考验,而今却挑战失败。那天晚上,乔治·米切尔和另一位董事会成员艾尔文·刘易斯(Aylwin Lewis)分别打电话到我家。“你也许没有给自己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乔治说,“但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艾尔文的话则更加严厉,他说:“鲍勃,现在可不是让大家看到你焦虑失控的时候呀。”
我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满意,但我毕竟是凡人。当时的怒火,我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再说,我也觉得我的愤怒是事出有因的。与乔治的谈话快要收尾的时候,我说:“拜托你们赶快作出决定吧,是时候了,公司已经因为这件事而每况愈下了。”
“10年了。”
“哼,”他说,“好吧,我不觉得事情会有任何改变,但是没问题,等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再联系。”
现在回溯这段岁月,我觉得这些得之不易的教训,不仅关乎韧性和坚忍的重要,也关乎不为你无法控制的事情感到愤怒和焦虑的必要。对于自尊心的打击虽然往往是真枪实弹,但也不要让这些打击过多地占据你大脑的空间或是耗损你太多的精力,此中的重要性,我如何强调也不为过。当每个人都在夸赞你时,想要保持乐观是很容易的。但当你的自我认知如此公然地受到挑战的时候,保持乐观就困难了很多,也必要了很多。
这次竞选的过程,是我在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迎头面对如此程度的焦虑。想要完全筛去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或是全然不因公众关于我如何不配这个职位的讨论而心痛,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严格的自律和来自家人的爱让我意识到,我必须认清这些声音与我本人无关,并将之放在一个正确的位置去对待。我可以掌控的是自己的行为和态度,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外。虽然不能每次都遵从这个观点,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没有被焦虑感击垮。
2005年3月的一个周六,董事会召开决策会议。绝大多数的成员都通过电话参加了会议,迈克尔和乔治·米切尔则是在纽约ABC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里一起通过电话参会的。
早上醒来时,我觉得自己或许已经说服了足够多的“不确定”董事会成员把票投给我,但想到过程中经历的所有跌宕起伏和反复审查,我却感觉如果这些人作出相反的选择也完全有可能,一些怀疑者或许已在极力主张换血,而董事会已从公司外部定好人选的可能性也一样大。
我一整天都和两个儿子在一起,尽力分散注意力。我和麦克斯扔了一会儿球,出去吃午餐,然后又在他最喜欢的附近的公园待了一个小时。我告诉薇罗,如果坏消息来了,我就会驱车开始我梦寐以求的跨国越野自驾。在我看来,一个人驱车横穿美国应该会是一次美好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