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凶残的法玛食人鱼(第3 / 11页)
一位坐在前排的学生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阿斯内斯自己选定的博士论文题目与法玛的有效市场假说相悖。通过对几十年数据的挖掘,阿斯内斯相信自己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反常趋势:处于跌势中的股票总是比理论跌幅(基于利润等基本面因素计算得出的)跌得深,而处于涨势中的股票也会比理论上的涨幅涨得多。
“关于市场有效性有许多重要结论,”法玛面向听众说道,“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统计上讲,预知市场的下一步走向是不可能的。这其实就是随机游走理论所说的东西——市场的未来动向就像是掷硬币。不是向上走就是向下走,可能性一半对一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巴菲特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无论如何,法玛和弗伦奇的新真谛开始占据主流。
“也许是希望,也许是愚蠢。这很难说。”
抛开纸面上的理论纷争,金融界还经历了另一场大冲击:通过否定资本资产定价模型,法玛和弗伦奇打开了闸门,金融极客<a id="w13"></a><a href="#m13"><sup>[13]</sup></a>蜂拥而入,在新的河滩寻找闪闪发光的金块。阿斯内斯就是急先锋。
“那为什么人们还给这些资金管理者这么丰厚的报酬?”
法玛笑了:这孩子挺聪明,得关注一下。
这个比方并不完美——要衡量意大利香肠味比萨的净资产十分困难(它所使用的干酪是进口的吗),但已足够说明问题。事实上,包括巴菲特在内的一些投资者声称价值股和成长股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价格高低——就像两种口味的比萨一样,其他因素作用甚小。
又一位学生举起了手:“但是你说了,你告诉我们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市场其实不是有效的呢?”
法玛和弗伦奇还发现,小规模股票的表现要优于大规模股票。这一概念和价值股与成长股之间存在价格差异的道理是一样的。小规模股票想必是不受欢迎的,因此,它们的市值才上不去;而大规模股票通常死于捧杀,好比是如日中天的巨星,往往有多部电影同时上映,但最终还是难逃过气的命运。
数学早已证明,少数交易者脱颖而出是免不了会出现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技艺高超。给10000人每人一个25美分硬币,让他们一起掷。每一轮,掷到正面的都被淘汰。10轮之后,大概还有100人能够留下。20轮之后,可能还有三四个人可以继续留下。如果在华尔街,他们就会被奉为掷硬币专家,拥有掷币领域的高阿尔法。在法玛看来,巴菲特出现的概率和幸运的掷硬币专家没什么区别。
最终,法玛和弗伦奇的新发现所带来的弊端超过了益处。越来越多的宽客沿着法玛和弗伦奇等人的道路越走越远,最后的结果远远超出了两位教授的想象——史上最快速、最凶猛的大崩盘。
“证据显示,试图选出上涨的股票是完全徒劳的,”法玛平静地说,“赚钱也一样。华尔街上的销售人员总是试图说服人们可以通过股票赚钱,这样他们才能拉到业务。但历史上还没有哪项研究表明积极的资金管理能够持续击败市场。数据所显示的事实就是如此。资金管理者有时业绩的确出色,但这通常纯粹是在走狗屎运。”
但这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么,那些从股市中获利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能获利总得有理由吧。这不可能纯粹是运气呀。”
1990年的一天,阿斯内斯走进法玛的办公室,和他商讨自己的博士论文选题。阿斯内斯十分紧张,心里怀着深深的负罪感。法玛给了他芝加哥大学经济系学生梦寐以求的荣耀:做自己的助教。法玛的合作者弗伦奇对阿斯内斯也是赞不绝口。两人公开宣称阿斯内斯是自己在芝加哥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阿斯内斯觉得他在欺骗自己心中的英雄。
换句话说,根据法玛和弗伦奇的理论,从长期看,推动股价涨跌的因素并不是波动率(即贝塔),而是价值和规模。在阿斯内斯等学生眼中,这一结论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推论:只要紧紧盯着这两个因素,就可以坐地分金了。买入便宜的蘑菇味比萨(小规模股票),卖空规模巨大的意大利香肠味比萨,就这么简单。
“确实存在某些无法解释的另类例子。在任何科学中都有看起来可以颠覆所有规则的反常现象。巴菲特,以及彼得·林奇执掌的富达公司麦哲伦基金,连年都能保持稳定的回报。但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达到这样的成就。这些异类可能确实存在,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谁知道呢,”法玛笑着耸耸肩,“说不定明年他们就亏钱了。”
这一结论之于宁静的宽客界,就好比是维腾堡教堂大门上的95条论纲之于基督教,<a id="w12"></a><a href="#m12"><sup>[12]</sup></a>彻底颠覆了几个世纪以来的传统和信仰。他们所了解的真谛——神圣的资本资产定价模型,被扒去了华丽的外衣。如果法玛和弗伦奇是正确的,那么价值和规模就是新的真谛。这两个东西就是一切。
法玛叹了口气。又是巴菲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生们开始不断提及这个来自奥马哈的投资者。他的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已经连续20年击败了标准普尔500指数。
旧真谛的捍卫者展开了反击。宽客祖师爷费希尔·布莱克(当时已是高盛的合伙人)是反击总司令。他写道:“法玛和弗伦奇……错误地理解了他们自己的数据。”夏普指出,法玛和弗伦奇的观察期恰好对价值因素有利,因为市场在从20世纪80年代石油危机和滞涨的泥淖中涅槃重生的10年中,价值股表现极为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