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荒山之夜（第1 / 3页）

叶梦色笑唱道：“是魂不是魂，是昏不是昏。”她唱第一个昏字是低调，第二个昏字是高调，魂字亦同。李布衣听了，笑了起来，叶梦色也笑开了，两人一时都无隔阂。

他从叶梦色的叙述里，知道了叶楚甚并非她的亲哥哥，而又从叶楚甚出现之后的神色里，读出了很多叶楚甚并没有说出来的话。

原来此诗为唐诗人杜甫所作，咏的是王嫱，在千古余情里，委宛而细腻地道出昭君的幽思。惟李布衣是性情中人，感情易大起大落，因深研相学易理而知收敛隐藏，但原来个性并非如此，所以每唱此曲，忍不住把一个表达得颇为含蓄的“魂”、“昏”等字，唱成高调激情难抑的音节，叶梦色对各种曲调俱十分熟悉。每出言更正，都重唱一遍，但李布衣总学不会，几次之后，玲珑剔透的叶梦色竟把“是魂不是魂，是昏不是昏”等几句编成曲调儿唱出来。所以两人一听，都开怀大笑，没有芥蒂。

李布衣笑道：“好个小姑娘，一下子，长那么大，又落得那么漂亮。”

到了第二天，他也弹到兴起，又到温风雪借一口焦尾古琴，结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回来的途上，竟遇见了朝夕梦魂、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米纤。

叶梦色幽幽地说：“这些年来……李大哥都好吗？”

于是他到离吐月镇十七里外的五峰旗瀑谷去找一位知友“绿苔散人”温风雪，借了一面三弦，当晚赶回吐月镇的路远客栈。

李布衣笑着问：“你呢，还有没有练歌啊？”李布衣曾对叶梦色的歌声，赞不绝口，认为只要假以时日调练，在歌声乐艺中定可首屈一指。

但李布衣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放下叶梦色，过去再打了一桶水。这时候，叶梦色却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低低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布衣看着看着，真有吻她的想法。

李布衣一震，水桶“咚”地掉回水井里。

只有在浸了水的乌发和秀眉，才再又显出她那一张孩子气的脸。

叶梦色道：“我已经好了。”

他不想让她失望。

叶梦色反问：“大哥还常不常唱歌？”

临行前却因为叶梦色一个秀丽而教人疼惜的眼神，使他不知怎的，记起了两天在荒山时原寻索，两夜里篝火边的歌乐，心中一阵不舍，便答应了要回吐月城找她。他觉得叶梦色乌亮的眸子，是期盼自己今晚能在的。

李布衣笑唱：“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这诗本来还有两句“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的，李布衣故意把它略过不唱。

李布衣心忖：梦色只是他的小妹妹，这种感觉，该当不会碍着叶楚甚吧。不管怎样，李布衣心里对米纤的牵挂，愈来愈强烈，像一阵由远而近的鼓声，直响到了心里，所以，他要走了。

而今他再见到叶梦色，六年的变化使一个小女孩成为一个成熟女子，本不致惊讶，但在叶梦色身上来说，是何其的大，她本来清，岁月替她添了艳，她本来秀，岁月替她涂上了丽，在她白皙惹人珍惜的轮廊上，隐透了一种美丽女子而令人怦然动心的媚，使她令人怜处成了非人间的气质，碰一碰，就会碎，使人羡叹，但会不安，六年来使她像一朵幽谷里的白花渐渐染红，桃花一样发向风笑傲。

“五淫散”和“金璎珞”发作得快，也消散得快，李布衣传过去的内力毕竟是有用的，何况李布衣还挟着她迎风兜圈子，又用水浸她颜面，而且也着实过了好一段时间。

李布衣却不知道他没有回返的当晚，叶梦色发生过的事。

“金璎珞”和“五淫散”合起来的结果，虽是发作起来效力特别强烈，但互相抵消的结果，消散得也更快。

这一场相遇，使得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一段悲恻缠绵，哀怨绯恻的故事，这在“布衣神相”日后的故事里，自有述及，现不多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