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步来迟红颜被掳 三更人静窃刃全贞(第1 / 4页)
大门外埋伏着麻雷子、毛头鹰和郭牛儿等五个伙伴。卢定奎微一鼓掌,麻雷子五个人一拥而入,这五个人功夫差得太多,扑到院中来,脚步践踏声很重。可笑姚焕章邀来的那四个值夜的打手,贼人们在房上、房下,来了好几个,他们还是没听出来。直等到麻雷子五个人扑进院中,四个打手方才吃惊地喝问道:“谁呀?”
麻雷子五个人扑奔正房,“当”地一脚把门扇踹开。房顶上的贼人只留了一个人瞭高把风,其余的也都窜下平地,顿时满院都是贼人。教头姚焕章挺单刀,抢出院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振吭大叫:“有贼!”七手施耀宗刷地发出一飞叉,急闪不迭,姚焕章额角上被划破一块,顿时鲜血迸流。
毛头鹰、麻雷子抡兵刃上前,骂道:“欠账还账,太爷今晚上没失信,找你来了,小子!”两个笨贼斗一个乏教头,刀锋叮当乱响,倒也杀得难分难解。李府上那现邀来四个护院的也乱喊着:“有贼,有贼!”提刀的提刀,拿棒的拿棒,扑出屋外一看,可了不得!满院子全是贼人,而且真杀真砍,四个打手不约而同,把刀棒舞动起来,一路疯打,一溜烟似地夺路抢奔跨院,由房东院内,爬墙头跑出去了。
贼人一部分闯正房,持刀威吓李夫人,追问李步云公子藏在何处。李夫人拒贼大骂,被贼人砍了一刀,踢倒在地上。群贼一直抢进内室。李映霞小姐已听出情形不对,心知落到仇人手中,必受奇辱。她急切间无法可想,寻了一把剪刀,往咽喉便刺。贼人一掌把剪刀打掉,捉住了李映霞,便往外推搡。李映霞哭骂支拒,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抗得过两三个壮男?竟被独角羊捆上了双手,堵住嘴,背起来就走。
负伤倒地的李夫人看见女儿被掳,霍地爬起来,狂喊救命,下死力抱住贼人的大腿,与贼争夺。麻雷子奔过来,骂道:“臭婆娘找死!”一把扯开,连砍数刀,李夫人顿时血溅堂前,倒地不能动转。李映霞小姐竟被贼人背负而逃。
肖承泽放声大哭,忽地窜起来,旋风似地又在房中一转。屋内翻箱倒柜,银钱已被众恶徒打抢,肖承泽一回身,盯住了姚焕章,锐声喝问:“姚大哥,你你你……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姚焕章吃吃地说:“还没到二更……”
肖承泽“啪”地又自己挝了一个嘴巴道:“浑浑浑!我问的是恶徒什么时候走的?”姚焕章忙说:“刚刚走……他们先把李小姐抢走,又找李公子。他们人太多了,一共十三四口子。咱们邀来护院的,个个不是东西,全吓跑了。……”姚焕章还要表白自己的苦斗抗贼。肖承泽一腔悲愤,哪里听得入?霍地抓住了姚焕章,掣着那把钢刀,吓得姚焕章连连说:“肖贤弟,你饶恕我,我要不曾拼命拒贼,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肖承泽使出浑身气力,把姚焕章抓得彻骨疼痛,不住告饶。肖承泽连连顿足道:“不是,不是,你好浑蛋!我教你领我追贼去!快快快!我一定要把李小姐夺回来。快说,贼人是往哪条道上逃走的?”边说边走,把姚焕章扯着,直抢出大门。
来的这一伙恶徒,一共竟有十三个人。先到了七个人,是火蛇卢定奎、独角羊杨盛泰、刽子手姜老炮和麻雷子、毛头鹰、丁树皮、郭牛儿等人。那个名叫擎天玉虎贺锦涛的,是最后到的。他另外又邀来三个好手,一个叫双头鱼马定钧,一个叫七手施耀宗,一个叫毒砂掌施耀江,此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以擎天玉虎贺锦涛的武功最好,但是作事狠辣,素来看不起麻雷子等人的。那七手施耀宗,倒并不是剪绺小窃,他实是善使飞叉,背后带着七把钢叉,所以人家赠了他这么一个不雅的外号,好象是加料的白钱贼似的。
这些人受了计桐轩的重聘,特来戕害李知府,不意一路跟踪,赶到了郯城县境,访明李建松已然死去。擎天玉虎来到之后,便要把李知府之子李步云窥隙刺死,回去有个交代也就罢了。火蛇卢定奎却是这回行刺的主脑人,卢定奎受了计家重金聘请,替人家戕官报仇,完全是计老二先找的他,他再转邀别人。除了擎天玉虎,象麻雷子这些人,连计桐轩的面都没见过。因闻李知府府上有一个肖承泽,拳技很精,计桐轩为求事之必成,曾再三对卢定奎说:“办这事要赶尽杀绝。因此才大举邀来这些人。”
那火蛇卢定奎前前后后寻找李步云公子。这是计桐轩报仇的正对头,却前后都没有搜着。卢定奎捉住了老仆张升,连砸了几刀背,追问李步云藏在何处。张升受不住,如实地供出:“少爷已在白天逃到柳林庄去了。”卢定奎更喝问:“那个肖承泽,白天还有人看见,现在跑到哪里去了?”老仆张升战抖抖地说出:“他护车避难,也逃到梅宅去了。”卢定奎骂了一声:“老鬼羔子!”方要寻绳子捆人,不想刽子手姜老炮赶了过来,口中说道:“值得费那个事做什么?”顺手一刀,把张升砍倒在男厕所的门边。
火蛇卢定奎急翻身,又来到上房套间内。那个毛头鹰正按着一个使女,欲行无礼。被火蛇卢定奎赶到从背后狠捶了一掌,骂道:“毛头鹰,不办正事,干这没起色的把戏,耽误工夫干什么!”毛头鹰歪着头嚷道:“二太爷就好这个乐。”不想此时刽子手姜老炮已经抢进来,钢刀一挥,道:“教你好这个乐!”噗嗤一下,只听得一声惨号,那个使女已被姜老炮一刀,剁去了半只胳膊,鲜血溅了毛头鹰半脸一身。把个毛头鹰吓得也一哆嗦,直起腰来,和姜老炮瞪眼大嚷道:“刽子手!你娘卖皮的,你真浑账!”
毛头鹰抡刀过来要跟刽子手算账。刽子手姜老炮狂笑着跑开。那毛头鹰脸上只是滴血珠,引得群贼哗然大笑。火蛇卢定奎连忙拦阻道:“毛头鹰别胡闹了,办正事要紧。刽子手,你这家伙也太手馋了!”
火蛇卢定奎吩咐群寇:“赶快动手!”群贼立刻翻箱倒柜,把李府钱财大掠一空。教头姚焕章战不过敌人,已然夺路逃到跨院,也翻墙躲出去了。幸而还镇定得住,藏在黑影中喘气,窥伺贼踪。宅中一个女仆被堵在上房,一个乳娘藏在厢房床底下,侥幸没遇着刽子手姜老炮,却落在别的贼人手中。两个女仆都被逼到套间内,用绳子捆上,拿东西堵住了嘴。卢定奎再找李映霞小姐,连问数人,才晓得已被独角羊杨盛泰背走了。火蛇卢定奎大恼之下,想不到自己一步落后,教独角羊占了先着。
卢定奎急催群贼快快收拾,将搜抢来的金银首饰,各打了小包。群贼个个贪心过重,有的看见貂裘绣袄,有的看见别的值钱之物,也要抓来包走。卢定奎连骂浑蛋:“你们抢些东西怎么带法?白天走得了么!”立逼着放下笨重招眼之物,只取珍饰细软。群贼恋恋不舍,被卢定奎和房上巡风之贼连连吆喝催促,这才纷纷出来,直走街门,按照约定的聚齐地点,一路狂奔而去。惹得村犬乱吠,却没有人敢来过问。
等到一切探听明白之后,卢定奎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必定要做出个样子来。那独角羊、毛头鹰一班匪类,又心涎李映霞芳姿,又想趁机打抢,所以虽李知府已死,还要大大地来一下。火蛇卢定奎也曾嘱咐过大家,要办得机密,要办得歹毒,不要留余地。擎天玉虎来得最晚,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他也就随着。他们都是绿林大盗,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越听见李府上有能人,越要来得狠些。
于是一次、两次的窥探,等到麻雷子、毛头鹰吃亏回来,觉着自己太丢脸了,遂把李府上防备得如何严法,护院打手人数如何多法,肖承泽是如何扎手,两个人极力形容了一番,为的是给自己遮丑。众恶徒听了,越发着恼,连擎天玉虎也诧异起来。这才各持兵刃,扑到黄家村,隐藏在半里之外,先派两个人来探。恰巧肖承泽护送头趟车刚走,这个探子忙回去报告了卢定奎、擎天玉虎贺锦涛,说是李府上已得风声,刚走了一辆车,恐怕他们要跑。贺锦涛不悦道:“是谁露出形迹来,教李家看破了?”
麻雷子、毛头鹰都不肯说出自己教肖承泽赶跑的话,也跟着诧异装做没事人。火蛇卢定奎道:“不管风声走漏没有,咱们既来了,就趁此动手!”当下各人拿了兵刃,分两拨,提早进袭李府。他们说好,假说是趁夜明火打劫。擎天玉虎贺锦涛暂不动手,专教他对付肖承泽。贺锦涛使一对钩刀,算是巡风接应。卢定奎、麻雷子、毛头鹰进宅打抢。其余刽子手姜老炮、独角羊杨盛泰等,都分派好了。至于到李知府停柩之处,开棺盗首,也派定了两个人,专办此事。
卢定奎完全主谋。动手的时候,本该在三更以后,才合绿林道的规矩。只是卢定奎要把李映霞掳走,口说把这个活宝献给计桐轩,必得重赏。实在他另有私心。他有私心,他的伙伴却也另有私心。其实计桐轩的本意,是教他们把李知府夫妻和子女全给杀死,并没有讲下要留活的。卢定奎抱定坏主意,觉着三更天动手就晚了,借口消息走漏,所以公然提前,要在二更天动手。杀家掠财之后,群贼就直奔红花埠,并且预备了一辆车,把劫来的人和赃物都装在轿车内。擎天玉虎不愿意劫人,恐怕一路上教官人打眼,或者女子在半路上狂哭乱喊,必致耽误了事。卢定奎连说不妨:“我这里预备下了,我有蒙汗药、迷魂饼,把李知府那个小妮子掳来,你们就不用管了。满交给我,我会把她治得不能哭嚷。”
群贼在月影下,悄悄地分散开,溜到李府院墙之外,附垣一听,院内没有动静。火蛇卢定奎、双头鱼马定钧、刽子手姜老炮,这几个人是会轻身术的,便从东面墙上,窜到房脊后。七手施耀宗、毒砂掌施耀江、独角羊杨盛泰也会上房,就窜到西房背后。往院中一看,北房厢房全有灯光。独角羊取出一块问路石子,往院庭一投,“吧达”地一响。值夜的姚焕章正倚刀独酌,闻声一惊,忙站起来拿刀。七手施耀宗从房脊一长身,溜到前坡,冲东房一点手,随即轻轻一跃下地。东房上火蛇卢定奎也一跃下地。两个人颇会几分轻功提纵术,立刻到各屋窗前,舐窗纸内窥。这一边厢房内,教头姚焕章正持刀要往外走,忽然似看见有人窥窗。姚焕章到底很在行,急忙将身躯一转,把油灯忽地扇灭了。火蛇卢定奎满不介意,一个箭步,窜到大门前,暗扪门闩,轻轻地把街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