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抵隙捣虚金蝉惊脱壳 捕风捉影白刃误相加(第2 / 4页)
周季龙说道:“这个我却没看出来。”闵成梁说道:“您是窥窗孔,自然没看见。我正窥帘子缝,瞧见他那只搭在板铺上的手,食指动了三动。咱们人来人往,他们是连人数都知道了。尤其是乔师傅弹指传声,人家一定听出来了,所以我就赶快退下来。咱们得合计一下,要是动他,就别容他扯活了;要是缀他,咱们也该布置了。”
忽然,那贼人在房上停了一停,似向闵成梁一招手。此时相距约有四五丈,那贼人猛然一窜,由房上落到平地。闵成梁也一纵步跃下来,急忙跟缀过去。眼见这贼人竟跳到小巷,钻弄堂,跳墙头,弯弯转转奔到镇外去了。
闵成梁大指一挑说道:“佩服佩服,这两个东西一定跟咱们合上点,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逗咱们上阵。赶到一看出他们暗合着青子,事情就更明了。怪不得乔师傅断定他们路数不正,你看!咱们在井子里做活,人家已经觉察出来。靠西墙的那个老合,竟用击木传声的法子,示意给他那伙伴。”
闵成梁看了周季龙一眼,“嗤”地笑了。这个乔九烟,怪不得人家尽挖苦他,简直是贱骨头!闵成梁这才说道:“我可是胡出主意。若教我想,我们应该先把外面的道探一下子,看好了动手的地方,然后还是由乔师傅出头,逗他们出窑(离店)。我和周三哥到敬涡子口(野地)一等,再不怕他逃出手去。捉住了,稍微一挤他,我保管问他什么,说什么。乔师傅,你可把合(看)住了,两个点子大概扎手的。”他说到这儿,又对铁矛周季龙说道:“咱哥俩得赶紧把道探好了,天一亮,就没法子动人家了。”说着立刻站起来,把衣服收拾利落,把兵刃带好,这就要邀周季龙,一同出去勘道。
那人掠过后街民房,倏上倏下地急驰,忽然间似乎到了地方,那人竟跳进了一所大房子内。闵成梁跟踪赶到,见贼人已然到了落脚的地方,又防他钻小巷逃走,忙飞身上房,往下察看。这才看出,这地方乃是刚才去过的那个双合店的后门。
乔茂总是疑心人家看不起他,不想他才说了一两句冷话,闵成梁把脸一沉,一点也不受他的。乔茂不由脸上一红,气又馁下来,忙赔笑道:“周三哥说的很对。闵师傅,你说他这着好不好?说实在的,出个主意,料个事,我真不行。”过来作了个揖说道:“你可别怪我,我简直不会说话。”
闵成梁把全副精神贯注敌人的行踪。贼人到双合店后门,腾身上房,越墙而过。闵成梁恰好跃在斜对面一家民房的后脊,看双合店全院的情形,恰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那人恰似轻车熟路,回头瞥了一眼,立刻跳入店内,拐弯抹角,竟奔到东南一排店房之前。由南数到北,数到第四间房,便站住了。闵成梁也跟着往前挪了挪,再看贼人,略停了一停,也不晓得他在那里鼓捣什么。
铁矛周季龙素来瞧不上乔茂,可是现在眼看闵、乔二人要因言语误会,只得从中开解说道:“闵贤弟、乔师傅,咱们商量正事要紧,千万别来客气。都是为朋友帮忙,谁有主意,谁就说出来。”转脸来单对闵成梁说道:“说真个的,缀下去也许上了他们的当。我们莫如动手捉住他们,逼出他们真情实话来,倒是个法子。不过咱们决不能在店里动手,咱们可以把这两个点子诱出店外,找个僻静地方,凭咱们三个人,足能捉活的。喂,乔师傅,你说好不好?”
九股烟乔茂见闵成梁正颜厉色的,竟不敢再还言了,转向周季龙说道:“那么,咱们就别耽误了,闵师傅多辛苦吧。”闵成梁摇头不答,只将手一伸,做了个手势,催二人快走。九股烟乔茂这才跟铁矛周季龙,悄手蹑脚地掩到店院中。对面那个八号房间,依旧灯光很亮。周、乔两个人溜到静僻处,施展轻功,飞身窜上后房,翻出店外。
两个人相隔不过数丈,空费唇舌,谁也不说实话。那人突将手一抬,闵成梁急一闪身,“啪达”一声,暗器打在墙上。那人向四面一看,骤转身,唰地一个箭步,退回八号房前。闵成梁道:“不要走!”回手扪一扪背后刀,挺身上前拦截。那人微微闪身,两人立刻低声叫阵。那人说道:“外面宽敞。”闵成梁说道:“龙潭虎穴,随你的便!”两人全不愿在店中动手。
铁矛周季龙刚要发话,闵成梁连连摆手道:“好啦,好啦,乔师傅不要多心,我焉能往死处照顾好朋友。我不过看透这两个点儿,就当真跟咱合了点子,他们也不会在店里明目张胆地动手。留下不过是看住他,决打不起来。既然乔师傅怕他们扎手,拾泚了(失败),索性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乔茂还要分辩,闵成梁一挥手说道:“二位赶紧请吧,天实在不早了,咱们办正事。”
那人回手一拍八号窗户,低叫道:“并肩子,我挂着点子出窑,你马前点,往漩窝里钻。”意思说他这就是诱敌离店,催同伴速到旷野聚齐。这贼人说罢一转身,健步跃奔南根墙。他那同伴却从八号房后窗窜出,跃上了东墙。
乔茂说道:“不是别的,这两个点子一定够扎手的,我看还是你们二位撵底看桩(留守)。要是教我一个人在这里把合这两个点子,万一他们灵了(睡醒),一想扯活,二位又不在这里,我一个人是拾不拾?要是拾,我伸手拾不下来,岂不误了大事?闵师傅武功出众,掌法无敌,准可以把两个东西扣得住。要不然,简直咱们换一换,我跟周三哥出去趟道,你老在这里把合。等着我们看好地方赶回来,您再把两个点儿移到外面去取供,这就万无一失。我说这话,可不是我胆小。我是量力而为,怕耽误了事。这要跟外人说,好象我是吹,贼人在范公堤动我们的镖,上上下下六十多个镖行,净镖头也七八个,没一个敢缀下去的。只有我姓乔的匹马单枪直入虎口,两次被他们捉住,都教我挣脱出来。我绝不是胆小怕事,无奈人各有一长,各有一短,我手底下太盯不住。……”
突然“嗤”地响了一声,似穿窗投进去一物,跟着那第四号房间“呀”的一声,门开处,窜出一条人影。两条人影往前一凑,倏然分开,一左一右,出离了双合店。二人仍从后门墙隅窜出来,到后街墙根下,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什么,立时两个人又分手,各奔东西。
闵成梁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年纪轻,阅历少,也不晓得怎么办好。家师派我给俞、胡二位镖师帮忙,胡、俞二位又教我跟着乔师傅来趟道,我是跟着乔师傅走。乔师傅只管分派,我是唯命是从。”
紫旋风闵成梁在房上,隐约看了大概,暗自点头,却又心惊。料到这双合店和那茂隆栈,俱有贼人的党羽潜伏着,贼人的势派可见不小。看举动,这几个不过是安桩放哨的小头目,可是身手便已如此矫健,他们的领袖恐怕更不可轻视。而且由此推测,已失的镖银分明可从这里根究出来。试想这小小一个地方竟有绿林能手出没,又布置得这么严密,而乔茂又恰是在此处被囚逃出的,镖银的下落不在这里,又在何处呢?这么一想,闵成梁心上又喜不可支。更见贼人头也不回地直往北走下去,闵成梁立刻飞身一掠下房,拔步如飞地追下去。闵成梁心想:“在茂隆栈走了两个贼党,在双合店有一个贼党。这一个不用说,是往各路卡子送信去的。先捉住他,就好象寻着了乱线头一样。”
九股烟乔茂插言说道:“咱们怎么布置呢?咱们要是缀着他们,倘如他们真是劫镖的匪徒,就怕缀不成他,反教他们把咱们诓到窑里去,上他一个当;要是动他,可咱们一不在官,二不应役,硬在店中捉人,只怕也使不得。不过我这是拙想,我近来时运颠倒,专碰钉子,我说的不算。闵师傅、周三哥,我听你二位的。你说咱们该怎么着?”
那贼刚跑出来时,是在街上飞奔,这一回出离了双合店,却不走平地,竟登房越脊,沿着街道的铺面房,往北曲折飞窜。闵成梁恐怕失了贼踪,也就窜上房去急追。又恐贼人若有埋伏,故设诱敌之计,一面赶,一面还得留神下面人家。此奔彼逐,相隔三四层院子,眼看就追出镇甸以外,闵成梁往旷郊瞥了一眼,外面全是一片片田畦和一簇簇浓影。紫旋风暗暗欢喜,在街市多顾忌,这一到野外,就可以纵步急追了。
闵成梁说道:“野地聚齐,就让你们聚齐。”立刻奋身跟踪追出。他跃上墙头,闪目四顾,心中稍有点后悔:“一双手掩不过天来,三个贼人先放走了一个,这一个跳上南墙,那一个却跳出东墙,万一全溜了缰,乔茂回来,我就搪不了他。他一定要说便宜话。”
九股烟乔茂没口地说道:“不是不是,我的闵大哥,你老可别价误会!你这招好极了!不过有一节,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可得有什么说什么。”周季龙皱眉说道:“乔师傅,你就一直说吧,别描了。”
闵成梁脚下加紧,心想:“这贼人定与劫镖有关,至少也是附近的匪徒。他就逃到老窑里去,我也得追上他,把他掏出来。”立刻认定了跳南墙的那个夜行人,追赶下去。
九股烟乔茂一看这个劲儿,暗吸一口凉气道:“好么!硬往我身上拍!两个点儿要是老老实实地睡大觉,还好;倘若人家一出窑,我老乔就得伸手招呼两下,两个打我一下,饶让人家毁了,还落个无能。这种好差事,我趁早告饶吧!”九股烟慌忙一横身,满脸赔笑道:“闵师傅,周三哥,二位先等一等。”紫旋风闵成梁怫然站住道:“我也是胡出主意,也忘了请教你了,你若是看着不行……”
夜行人前行,闵成梁后追。夜行人刚才关照其伴的切语,本是说到野外聚齐。不想这人逃出店外,竟不奔野外,反而顺着镇甸的后街飞奔。闵成梁觉得奇怪,便一步也不放松,紧紧缀着,恐怕贼人另有诡计,不便欺近敌人,只在六七丈外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