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安(第3 / 3页)
苏摩城的建筑别有奇致。在白日,你往往只能看到它袒露的明街;而在深夜,它却推心置腑地交待出它所有的背巷。那些巷子密密的连结在一起,仿佛说也说不尽,说到头了又幽幽兜转回来的九曲回肠。
她失了自己的足,也丢了自己的贝。为什么有歌声,因为已没有了聆贝可以将之盛纳?无处存贮、无所归依的声音才飘曳出来,没有魂儿似的孤凄,像总忍不住拿出来,却再也没有柜子盛放的一整套玻璃……可还是要这么跛跛地走着?还是要这么浪掷着碎去?
而思域,就在这抗衡中走过。
修士的眼中猛地一烫,心里酸得不可自抑。
如果这世上有一千条暗巷,那它就需要有两千堵墙,它们捉对儿厮杀,无语对立。所谓巷,就是一面矜持冷面着另一面矜持,一道沉默抗衡着另一道沉默。
刺杀一事对他并不艰难。
……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软弱的人。
怀刃走在自己幽幽九曲的肠里。
可接着,那歌声却铺陈于地。像一个迟起的贵人以声音做毯,将要来临时,先散落一地琉璃,隔绝尘土,好让自己的脚步踩踏上去。
此时的他,怀揣一刃。
这不该是一向理智的他的情感,可谁让他把自己身陷在这玻璃飞溅之地?他的第一个念头只是想逃,逃离得远远的,好远远的离开那散落得如一满天玻璃碎去的歌声要飞起伤他于无形之地……
接着,等了又等,那个身影终于出现。修士的脑中却“嗡”地一响,不该是、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今晚,他负着自己最后的使命,背倚着教廷的严训与万千饥民的奄奄之息。
他一眼已认出了那个女人,她还是胡乱乱地披了那一块说不出名堂的布,布上还是那样有心没肺才能划出来的洞,洞中还是她的脑袋,脑袋里还是他不了解的不知是空茫还是预言,她也还穿着那双玻璃鞋……
思域踯蹰在这一条连着一条的巷子中已整整半夜。那感觉仿佛自己走在自己的肠子里,便秘也似,上下的窜气,不得出去。
可鞋声倾斜,她已失去了一只鞋跟,就那么跛跛地走了出来,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深深浅浅地踩着她已无能隔绝得那么平衡的尘土地,以这样的一种笨拙直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