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绞杀(第1 / 3页)
从那一天起,人们就已开始害怕看到苦贝儿那怨毒的眼神。她的眼神像一个神秘的咒语,人们纷纷传说她丧子之后,丧心病狂,已变成一个女巫了。
布尔森农民是神父见过的生命力最旺盛,生存环境最艰苦,信仰最狂暴但也最不持久的种族了。他们今天可能还是皈依于圣灵的最虔诚的教民,明天,为了严酷的命运的打击与挫折,可能就会投入黑森林,膜拜兽人族,而成为与圣十字军团拼杀得最激烈的半兽人。
女巫苦贝儿之所以至今还没被处死,据说是出自于两个原因:一是神父伊堂的维护,他尽力坚持让他的教区更少的染上鲜血;还有一个就是,安东尼觉得活着的苦贝儿才是对他统治下的人民更好的警戒。他摧毁了她的孩子,也就践踏尽了她的尊严。他用圣十字军团所有的武力与荣光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画面不像是追捕凶手,却像极了一场狂欢节前的娱乐。神父伊堂的脸色阴郁下来:这愚昧无知而又狂暴恣肆的遗忘之角的生灵啊!难怪天庭派遣的圣十字军团,与魔王手下的兽人族在此地的战争会如此的旷日持久的惨烈。
人民是接受现实的。以后,但凡是小孩夭折、牲口瘟疫、井水变咸,罪责的源头就统统落在了被钦定的“女巫”苦贝儿身上。但安东尼并不下令杀她,只是每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就会下令把她拖到断头广场扒光上衣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所以,她不是女巫,谁会信呢?
但从安东尼统治了遗忘之角以来,这个广场已被更名为更为通俗的断头广场。严酷的刑罚,在每年的三节都会隆重推出。在这里,被绞死的人民甚至更多于兽族。广场中间的旗柱,就是用斩杀过的兽人角来装饰的。即使在这冷冽的夜,也脱不去那暗沉沉积郁着的褐色的血腥。
布拉格广场的篝火亮起来了。这个广场还是第一个把文明之火带入遗忘之角的利马窦修士拓建的。从广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还在怀念着放逐了他的那个遥远的西欧文明。
两个小时过去了,广场中有数百居民燃起了数十堆篝火。但更多的木柴却堆积在绞刑架下,它们是准备用来烧死女巫的。可漫长的等待让原本狂欢的人们也疲倦了下来。夜色中,似乎有一种源自远古的疑惑,开始严酷地拷问他们——这是一个杀人的夜,杀人必须是快的,否则它就会给生者带来压迫。
他颤抖的手指向下面:“看一看下面那些去捉女巫的人吧!如果安东尼还活着,这些布尔森人有多少会继续接受他的奴役?或投入黑森林,变成一个新的半兽人?想一想原本正常的女人,现在却被称为女巫的苦贝儿那深埋于心中的怨毒吧。不,我和他的信仰是一样。我服侍主以宽恕,而他,却是以杀戮。我承认他的勇敢,但也不否认他勇敢中夹杂的贪欲与野心。”
好在,一串马铃声响了,人们重新兴奋起来。
那被车轮翻出污泥的路像一条长长的、陈旧的裹尸布。这时上面已飞快的跑起马车来。雪橇、马车、扬鞭的脆响、臃肿的身影、坟墓一样的黑森林、溅飞的雪,就构成了现在钟楼下面的整个画面——火把高高的昂着,粗野的男声、尖锐的童声、间或还有肉感的女声,一起哄叫着:“烧死她!烧死她!”
苦贝儿也从不否认她所拥有的超能力。十几年前,她终于遁出了遗忘之角的群居生活,去黑森林边际的阴森林隐居了。
他们来到钟楼顶。从钟楼顶端俯瞰下去,冷幽的月那尖尖的一勾像一只怨毒的发光的笔尖,勾画出了遗忘之角边际的黑森林与雪野的轮廓。黑与白对照着,互不妥协着,又相互侵蚀着,刻画了原野的色泽。而同时能混杂着黑与白两色的就只有蜿蜒的路了。
神父伊堂这时候却道:“我和他的信仰,并不一样。”
“来了!来了!”
他为他的冒失惶惑着。
百来辆雪橇、马车踏碎夜色向广场奔驰而来。广场中的人们引长了脖子,弯伸向前,像夜色中一下竖起了数百个问号。人们太期待见到已经有十余年未曾露面的女巫苦贝儿了。自从她的第一个儿子被安东尼以叛教之罪斩杀——其实人们私下底纷纷传说,他致死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跟安东尼争抢同一个女人——她其余的三个儿子就先后投入了黑森林,变成了半兽人,也先后死在了安东尼的利刃之下。
教堂执事看着伊堂神父沉重的脸色,见他默默站立了许久都没说话,回思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由歉意地道:“对不起,神父,刚才我竟还误认为安东尼的死不会给你这惯于承担众生苦难的心灵带来新一回的伤痛呢!我的修行还是不够啊,竟误认为他是你世俗意义上的仇敌。但对于信仰着同一个主的人,您圣洁的心又怎么还会对他怀有一丝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