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 第七章 长生草（第1 / 25页）

“就是‘那个东西’，冤鬼之王……被我暂时封印了，”明风衡低声道，“我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诛灭它，便想把它带往天台玉霄峰，交给桐柏宫的鹤峰真人。”

她将手指擦拭干净，道：“这是尸毒，已经深入肺腑。”

白螺点了点头，心中洞明。

白螺看着他，他的眼神已经污浊，然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她不由得诧异。

潭州本是繁华之地，曾有四五十万户人家，人烟茂盛，水陆交通便利。然而建炎四年正月，金国大将兀术率军从江西分兵入湘，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迅速于正月二十四日抵达潭州城下，派人传令城中之人投降。而潭州军民誓不屈膝，在太守率领下殊死抵抗了十数天，令金兵损伤惨重。

“是，”他脸上有惭愧之色，“那东西来得太快，我根本看不清，当时只觉得一团乌云扑面，里面有东西瞬忽而来，啃食了我的心脉——如果不是师父留下的白虹剑，估计我就不能生还了。”

潭州！白螺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她微微震了一下，叹气：“你不该孤身前去，太冒险了。”

——那样冤魂云集的死亡之地，这个人竟敢孤身深入！

两场接蹱而来的大难之后，昔日繁华的城里再也没有一个活人，只有尸体堆满了大街小巷，白骨曝晒于集市，乌鸦恶犬群集撕咬，恶臭传出几十里外。连白日里也是阴风惨惨，日光昏暗，时有旋风呜呜集于空巷，凡是有斗胆进入城中的人，从未见生还过。

白螺叹了口气：“你也太冒险了。”

仅仅一年后，绍兴元年，利州观察使孔彦舟举兵背叛南宋，率巨舰数千从水路进犯潭州，攻陷城池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潭州城又一次遭到致命打击，那些侥幸逃过金兵屠城的百姓被南宋叛军屠戮殆尽。

明风衡抚摩着胸口的伤处，合上了眼睛：“入城开始，我就抱了必死之心。我让灵宝在城外等我七天七夜。如果第八天早晨不见我出来，就设坛替我收魂。幸运的是，我居然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算不算是‘活着’出来。”

明风衡沉默了一下，道：“三个月前，我去了一趟潭州。”

“我也知道此地凶险无比，多年不曾有人踏足。可是，这城中的百万冤魂、无数恶鬼，终究须要有人来渡他们升天啊！”明风衡摇了摇头，咳嗽着，“否则……否则，滞留阳世越久，怨念就越强，到最后终必会成为巨鬼凶煞，为祸天下。”

“……”她不料他内心居然明镜也似的，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小心地掩好他胸口的伤处，低声，“这到底是……”

白螺默默点了点头，蹙眉：“那个箱子里的是……”

“我知道。”明风衡淡淡，额心那一道红痕如血般可怖，“再过上七天，等灵台泯灭，我便会丧失神志，彻底成为一个怪物了。”

然而，这个城市的灾难还不止于此。

白螺微微一震：“你遇到了什么？”

一场持续了六天的空前大屠杀，令城中百万百姓一夕化为冤鬼，等金兵退去后，曾经繁华的潭州沦为废墟和修罗场。

明风衡迟疑了一下，却终归只是叹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城破后，兀术大怒，下令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