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 第七章 长生草（第2 / 25页）

“如果，咳咳……”明风衡定定看着她，咳嗽着，一字一句，“如果我被尸毒侵蚀，沦为了魔物——那就有劳白姑娘亲自动手，斩杀我于白虹剑下！如何？”

灯下，白螺伸出手轻轻揭开了明风衡的衣襟——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明风衡的胸口包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绑带，上面敷着厚厚一层朱砂和香料，简直如同一个即将入殓的人！

“……”白螺一震，长久无语，“你明知我不是人，还托付给我？”

雪儿看了一眼那个箱子，低声：“那里头，到底是什么？”

白螺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白螺俯下身在他胸口听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眼里有疑问，淡淡道：“刚才在舱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声。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你的身体——”

“我此次负恶鬼而行，原本不敢与任何人同舟，生怕连累对方，但姑娘当年能这般轻松地用幻术骗过在下，修为定然远在风衡之上。”明风衡的语音微弱，直直凝视着她，“如今风衡身负魔物，孤舟于天地间，四处无援，有两件事不得不拜托——请看在天下苍生分上，万勿推脱。”

片刻后，绑带被全数拆除，黑糯米满满地敷了一片，然而还是压不住那隐隐的腥味和腐烂气息。明风衡脸色苍白如纸，微闭着眼睛，一道血红的痕迹从发际线直贯眉心，然而瞳孔却是隐隐发蓝——那种蓝色非常妖异，出现在这样一个修道之人身上，显得分外可怖。

“何事？”白螺微微蹙眉。

从三国时代开始，天台山便是道家圣地。唐代茅山派第十二代宗师司马承祯曾结庐于此，自号“天台白云子”，传授弟子七十余人。而宋代以来，紫阳真人著《悟真篇》，提出性命双修、开创内丹术，天台道教更是到了顶峰，甚至有压过国清寺佛道的势头。

“我也不知道。”许久，明风衡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从三个月前死里逃生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鹤峰真人是如今天台山桐柏宫的主持，和青城山纯素道长是齐名的两大陆地神仙，道法高超，举世崇敬。明风衡作为纯素道长的大弟子，若前去求助定然也会获得援手——只是……从现在他的情况来看，估计是撑不到抵达桐柏宫的那一天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恕我直言：到了现在，阁下到底算是什么呢？”

明风衡看着她，忽地低声道：“十年前泉州之事，白姑娘愿意原谅在下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她叹了口气，动手替他治伤。

“如果……如果我无法活着抵达桐柏宫，”明风衡停顿了一下，“白姑娘能否替我去一趟玉霄峰，将木箱亲手交给鹤峰真人？”

白螺不曾料到会看到如此严重的伤势，握着黑糯米的手不由僵在了那里：难怪渡口第一次见面时，便觉得他脚步滞重，似有重病在身，难道是……她看着榻上的年轻道人。灯影摇晃之下，他的面容还是那么清俊英挺，有修仙练剑之人的出尘高逸，然而印堂里却隐隐透出了死气，身体也已经开始腐烂。

白螺沉默了一下：“那第二件事呢？”

然而，即便是那么多层的绑带也无法阻挡污液的渗出，一眼看上去，他胸口似乎破了一个黑色的大洞，触目惊心。

白螺将手指拔出，嗅了一嗅，一股腐败的尸体气息扑鼻而来，不由得变了脸色：璇玑穴本是人身上的十二死穴之一，只要稍稍用力便会致人死命——然而此刻她几乎穿透了他的胸骨，他却毫无反应！

白螺微微一震，看着他：“你早认出我来了？”

她轻轻失声，明风衡却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吓到姑娘了吗？”明风衡咳嗽着，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力伸出手，想把衣襟掩起来，“已经没救了……不必费神。”

“从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明风衡微笑起来，眼神却复杂，“十年前我曾在泉州错把你当作花妖诛杀，事后一直为此追悔——在码头上重新看到你的那一刻，心里真是如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就算是死也死得瞑目。”

她用手点在他胸口璇玑穴上，微微用力，只听扑的一声，如同按到了某种软而腐烂的稻草一般，两根手指顿时直插入了他胸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