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八章 索命怪客（第2 / 9页）

于是，管宁只得将他抱到车上，放在那白衣人西门一白的身旁。瘦鹗谭菁此刻目光若仍是敏锐的，头脑若仍是清楚的，还能看清他身旁所卧的人的面容，只怕他立刻便会跳起来。

但是，他却不知道，管宁的心境，又怎会为这区区一锭金子而欢乐起来？

但是此刻，他不但四肢已开始麻痹，而且他还感觉到这种麻痹已逐渐蔓延到他心房。命运的安排，永远是如此奇妙和残酷，它使你终于找到你非常想找的人，但却又会在你最最不愿见到此人的时候。

管宁回身探首望去，那人向前撞了两步，终于“扑”地倒在地上。黑夜中，他依稀辨出这人的身形，心头不禁一凛——这看来似乎已受了重伤的人，竟是那枯瘦的老人瘦鹗谭菁！

一个人能对一件事加以冷静而明确的分析，他便会被人称赞为聪明人，假如，他能冷静分析的这件事与他本身有关，那么他聪明的程度就更会被人惊赞。

管宁一惊之下，立刻跳下车去。他与这枯瘦的老人，虽然并未深交，但他生具至性，见人有了危难，无论此人是谁，他都会仗义援手，至于他自身的利害，他却根本不去想它。

“难道这些人便是要去加害西门一白的仇家？”他不禁暗问自己，“那么，又是谁把他们赶跑的呢？”

瘦鹗谭菁在地上哼了两声，挣扎着抬起头来，于是他也看清，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便是方才发呆的少年。

他挺起胸膛，长长透了口气，风雪劈面打在他脸上，刺骨的寒意，使他消极的意志，振奋起来。

瘦鹗谭菁成名江湖数十年，平生只在河套附近的黄河渡头边栽过一次筋斗，心胸极为狭窄，多年来，他时时刻刻都将这件奇耻大辱放在心里，未曾有一日或忘。

于是，车行更疾。

风未住，雪又落了起来，他肩头已积满了雪花，但却没有抖落它，你能够将自己也化入管宁此刻的情景，来体会一下他此刻的感觉吗？

他留意观察着道路，左手捻着鞭绳，握着马鞭的右手却搭了个凉篷，盖在眼睑上，免得迎面飞舞的风雪将视线挡住，因为，在这深沉的夜色里，要辨清前面的道路，本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他此刻也已猜到，那位“绝望夫人”沈三娘，如此匆忙地要赶去北京，一定是为着关心这西门一白的安危，生怕他会遭受到仇家的危害，于是，他又想到那一刀两剑、两只人耳。

管宁俯下身去，搀起这老人的臂膀，焦急问道：“老前辈，你受的是什么伤，伤在哪里？”

他想到这些日子来，他所接触到的每一个武林中人，说起西门一白的为人，都说是冷酷毒辣。于是，他便无法不再冷静地思考一遍，他对这西门一白的信念，是否有改变一下的必要。

瘦鹗谭菁长叹了口气，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管宁的怀里，管宁问他的话，他只能虚弱地摇了一下头，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身上所受的伤，究竟是被何物所伤的。

这本已充满自责自疚之心的少年，心情更是其乱如麻。他略微思考一下，便恍然想到“西门一白”四字，便是那白衣书生的名字，也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白衣书生的名字。只是除了这名字之外，他对此人的一切，仍然丝毫不知道。

于是，他接着便发觉，方才充耳的狂笑声，此时已归于寂静。而那位枯瘦的终南剑手，此刻也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突地——一条黑影，跄踉着从道路冲出来，扬手一招，似乎想将马车拦住。

手掌一紧，他发觉掌中已多了一锭金子，谭菁是何时将这锭金子塞在他手上的，他也不知道。

管宁双眉一皱，微一迟疑，马车已冲过那人身旁，在这刹那之间，他心念数转，终于一提缰绳，吆喝着将马车勒住。车声一停，马嘶一住，便听得那人口中不住哼着。

但是，管宁此刻，却有着那么多与他本身有关的事，有待于他自己思考分析。他纵然聪明绝顶，却也不禁为之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