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3 / 3页)
经历了绝望挣扎,现在已经可以沉淀下来了。灵魂往下坠,越坠越深,像咸若馆外的那炉死灰,不管繁华还是糟粕,都囤积在了炉底。
音楼颔首,赞许瞧了永隆一眼,“你说得有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的。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哥们儿回去吧,这事儿不宜宣扬,闹得宫里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他说皇后安则肖铎安,音楼知道自己连求死都不能。她在这无望的深宫里,免了宫妃们的请安,却推不掉诸皇子的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宝座上,听他们叫她母后,向她汇报课业。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里,受的限制比做端妃那会儿多百倍。
永隆弓腰应了个是,带众皇子请跪安,纷纷退了出去。
一个死局,谁都破不了。皇帝虽昏庸,但是不可否认,他有投机的智慧,拿捏人的痛肋,一拿一个准。
深宫锁闭,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光景,唯一的乐趣就是接到彤云的来信。她是以表妹的名义给她写信,就算叫别人看见也没有妨碍的,说已经临产了,肚子大得像一面鼓。孩子很会折腾,在里面翻筋斗,常害她不得安睡。
一桌人都静下来,搁下筷子大眼瞪着小眼。音楼心里也瘆得慌,那时邵贵妃停灵在承乾宫,后来传出诈尸掐死荣王的事儿,新晋的贵妃打死都不肯住进去,那里就一直空关着。眼下提起什么孩子,永庆又不像说胡话的,难道承乾宫真的闹鬼么?
好几次午夜梦回,梦见当初在鹿鸣蒹葭时的情景,醒来后人惘惘的。披上罩衣开门出去,天寒地冻里也不觉得冷,匆匆走到启祥门上,异想天开要趁着夜黑远遁,到他身边去。然而门上的太监磕头请她回宫,谁也不敢替她落钥。她垂着双肩站了很久,宝珠在边上苦苦哀求,她没有办法,失魂落魄被她拉回了殿里。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她盘弄着佛珠问他,“今儿你皇父过文华殿了么?”
她最近常去慈宁宫花园里转转,以前的掌印值房就靠着花园的南墙。她走进那片松林,把手贴在墙上,慢慢抚摩,仿佛他还在那里,只是墙太高,看不见罢了。
永庆道是:“皇父辰时来检点儿子们功课,儿子把这事儿和皇父说了,皇父把儿子骂了一顿,说儿子是个污糟猫,睡迷了,眼花。”
可是她心底里的痛苦怎么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铎把掌印值房搬出后宫,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了。同在一座城,至此真的难以往来了。她想肖铎应该明白的,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谁知道呢,再深的感情只怕也架不住距离。伸手够不着,慢慢起了猜疑……她不敢想,和他究竟还有没有未来。
音楼嗤鼻一笑,皇帝粉饰太平的功夫向来不差。横竖永庆把话传到他耳朵里了,虽然有点可怖,但于她来说也许是个好机会。
皇帝的成仙大业倒是一刻没有松懈,仍旧在太素殿里参禅悟道。偶尔来坤宁宫过夜,也只是过夜,她拒绝了好几次,所幸他没有相逼,这点算是好的。
永隆却斥永庆,厉声道:“我看你是油脂蒙了窍,母后跟前混说一气儿,叫皇父知道了看罚你跪壁脚!”说着对音楼长揖,“母后见谅,老三这阵子糊里糊涂的,说话也不靠谱,母后听过只当笑话,千万别往心里去。儿子替弟弟给母后赔罪,母后压压惊。那些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母后是大智之人,好歹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