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 / 7页）

“事情越变越糟。”贝克小姐提了一句。

我刚要回答，她的双眼突然惊恐地紧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

“作者认为，我们都是北欧民族。我是，你是，你也是，还有——”他不易觉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向黛西点点头，把她也囊括进来。黛西又冲我眨了眨眼。“我们创造了所有构建文明的事物，嗯，科学、艺术，所有这一切。明白了吗？”

“笨重。”黛西还是又说了一遍。

他那股专注中隐藏着些许悲哀，仿佛他的自满虽比以前更加强烈，却让他感到并不满足。就在这时，屋里的电话铃响了，管家离开了门廊，黛西抓住这个间隙，向我探过身来。

“我讨厌‘笨重’这个词，”汤姆生气地反驳道，“开玩笑也不行。”

“我要告诉你一个家里的秘密，”她兴奋地耳语道，“是关于管家的鼻子。你想听听管家鼻子的故事吗？”

“嗯，这是本好书，每个人都应该读一读。它讲的是，如果我们不警惕，白种人就会——就会完全被淹没。都是有科学根据的，已经被证明了。”

“怎么了，没读过。”我对他的语气感到吃惊。

“汤姆越来越深刻了。”黛西说着，脸上露出不经意的忧伤，“他读的书很深奥，净是些长单词。那个词是什么来着，我们——”

“文明要土崩瓦解了，”汤姆猛然脱口而出，“我最近对世事非常悲观。你读过戈达德这个人写的《有色帝国的崛起》吗？”

“我说，这些书都是很科学的，”汤姆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照旧说道，“这家伙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这取决于我们占统治地位的人种，如果我们不提高警惕，其他人种就会掌控一切。”

“是你弄的，汤姆，”她责怪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就是你弄的。这就是我嫁给一个粗人的报应，你这个五大三粗、结实又笨重的——”

“我今晚来就是要听这个。”

我们都看过去——指关节一块青紫。

“他呀，不是一直都当管家，以前他在纽约给人擦银器。那家人有一套供两百人用的银餐具。他得从早擦到晚，后来他的鼻子就出了问题……”

“你看！”她怨道，“受伤啦。”

我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应。

“我们要把他们打倒。”黛西小声说着，强烈的太阳光让她不住地眨眼。

“你让我觉得自己不够文明，黛西。”喝第二杯红酒的时候，我坦陈道。这酒虽有点软木塞的气味，但口感依然很不错。“你就不能聊聊庄稼什么的吗？”

“你应该住到加州去——”贝克小姐开口道，但是汤姆在椅子上使劲挪了挪身子，打断了她。

有时候她和贝克小姐闲聊，并不刻意惹眼，只是开开玩笑，也绝不会喋喋不休。她们的言谈就像她们身上的白色衣裙，以及那不含一丝欲念的双眸一样，清爽而淡然。她们坐在这儿，应和着汤姆和我，尽量客气地保持着愉悦，与我们相互应酬。她们知道晚餐很快就会结束，夜晚也将随之而去，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这与西部截然不同。西部的夜晚总是一个个阶段紧密相连，直至结束，让人不断地在期待中失望，或者对时间的流逝深感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