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卵石眼(第3 / 7页)
“我?”
现在他们又来找他上节目。
“所有费用房屋保险都会理赔,你一克朗都不用花,只要让我进来处理几天就好了。”
下午哈利步行回家,看见人行道和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细细的雪花在空中回旋飞舞,一碰触地面就被柏油吞噬。他走进奥克许街那家他常去的唱片行,买了一张加拿大摇滚歌手尼尔·扬的最新专辑,尽管他觉得那张专辑可能十分无趣。
“顺便把我的财产也连根拔除吗?”
他一打开家门,就注意到屋里有些不同,也许是声音不同,也许是气味有异。他赶紧冲到厨房门口,赫然发现一整片墙壁不见了,也就是说,今早原本是石膏板和淡色花纹壁纸的地方,如今只看见锈红色砖墙、灰泥和布满钉孔的黄灰色壁骨。地上放着霉菌清除员的工具箱,料理台上留有一张字条,写说他明天会再来。
“当然是让我把这些霉菌连根拔除。”
“没什么,”哈利说,“反正我家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我得出门了。”
“你认为她还活着吗?”哈利轻描淡写地问,不让卡翠娜察觉出他其实是想掂掂她的斤两。
“怎么了?”
“你当我是白痴吗?”卡翠娜说,看着咖啡机一阵一阵地将黑色液体喷溅到白色塑料杯中,脸上露出作恶神情,丝毫不加掩饰,“你刚刚没听见队长说我在性犯罪小组待了四年吗?”
“是吗?”哈利悲哀地笑了笑,看着窗外。
哈利走进客厅,将尼尔·扬的CD放进播放器,十五分钟后又闷闷不乐地取出,换上美国摇滚歌手瑞安·亚当斯的CD。想喝酒的念头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他闭上双眼,凝视血液的脉动和完全的黑暗。他又想起了那封信。初雪。图翁巴。
“嗯,你有什么建议?”
电话铃声打断了瑞安·亚当斯唱的《舞在第九街》(Shakedown on 9th Street)。
“如果你容易受霉菌影响的话就会。有些人只要和霉菌呼吸同样的空气就会生病,他们会长年感到身体虚弱,可是又找不到病症,其他住户又都住得好好的,于是他们会被判定为罹患忧郁症,使得这些害菌继续啃食壁纸和石膏板。”
电话中一名女子自我介绍说她叫欧妲,是电视节目“波塞脱口秀”的工作人员,很高兴再次跟他通话。哈利不记得这女子是谁,但记得这个电视节目。波塞脱口秀曾邀请他上电视谈连环杀手,因为他是唯一去过FBI研习营的挪威警官,而且曾经逮到过一名真正的连环杀手。哈利竟然愚蠢到一口答应。他告诉自己说他上节目是去谈论要事,略为描述杀人者的状态,而不是为了要在这个全挪威最受欢迎的脱口秀露脸。如今回想起来,他已不这么确定当初去上节目的动机是什么,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节目现场播出前他喝了酒。他确信自己只喝了一杯,但电视上他看起来像是喝了五杯。一如往常,他口齿十分清晰,但双眼呆滞,分析迟缓,无法做出任何结论,使得主持人不得不介绍新一届全欧洲插花冠军出场。哈利不发一语,但他的肢体语言明白地表示他对现场众人讨论插花有什么想法。当主持人面带鬼祟的微笑,询问他说调查命案的警探跟插花不知道会有什么交集,哈利说他发现挪威丧礼上的花环水平之高,绝对登得上国际舞台。也许是哈利那种稍微迷糊又事不关己的态度,引来现场观众哄堂大笑。录像结束后,电视台人员满意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说他“达成使命”。他还跟一小群电视台人员去“艺术人之家”纵情地喝了点酒,隔天早上醒来全身细胞都在大叫大嚷,要求更多酒精。那天是星期五,于是他继续痛饮,醉了一整个周末。他坐在施罗德酒馆,吼叫说再来一杯啤酒,但酒馆灯光明明灭灭,表示即将打烊,酒客应该识趣地离开。女服务生莉塔走到哈利面前,告诉他说他该走了,最好是回家睡觉,否则以后店里不欢迎他来。星期一早上,哈利虽然准时八点出现在办公室,却对队上工作毫无贡献。晨间会议结束后,他就往水槽里吐,然后粘在办公椅上抽烟喝咖啡,接着又跑去吐,只不过这次是跑去厕所吐。这就是他上回屈服于酒瘾的经过,那次之后他没再碰过一滴酒。
“嗯,”哈利说,“所以你认为她死了?”
“对了,”男子说,“只有我一个人会进来你家,你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早就死透了。”卡翠娜说。
哈利从厨房抽屉里找出一份备用钥匙,递给男子。
哈利拿起白色塑料杯,心想他可能发现了一个他也许会欣赏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