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山的日子（第4 / 17页）

当营内梆子敲过四下以后，王越慢慢从隐蔽处伸展开身体，悄无声息地接近贾诩的住所。果然，那一股药味准时弥漫而出，卫兵们捂着鼻子极力忍受，根本没心思警戒四周。王越一步一挪，如同一条蛇一样慢慢靠近帐篷。当他的双手已经可以碰到篷布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眉毛不期然地皱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访客？

“你在我女人的帐篷里，这是她的床榻，比较软，躺起来舒服些。”郭嘉捏着下巴，笑眯眯地端详着曹丕。曹丕心里有点发寒，连忙在床上摆正了姿势。

黑暗恢复了平静，隐藏其中的人影不知何时离开了。杨修在霹雳车旁伫立了一阵，喊了一句“徐福”，往常徐福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这次却没有。杨修愣怔一下，又喊了一句，四周仍是寂静无声。

“不错。”

“哼，一定是又被郭嘉使唤出去了。”杨修厌恶地耸耸鼻子，“算了，反正叫来也只是听我爹的命令。王越也是，徐福也是，整天念叨什么杨家情分，杨家情分，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我爹恩赐给我的。老一辈的家伙，都是这么古板。他们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过时了。”

“就是说，那些刺客事先都服下了惊坟鬼，就算战死，也会触发药力把周围的人牵连进来喽？”曹丕问。

杨修自言自语把骰子收好，一脚踢在霹雳车的残架上，几乎把整个架子踢垮。他也不伸手去扶，转身径直离开，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让王越去杀，可谓是一本万利。胜了，汉室这方便可少一个可怕的对手；就算失败，刺杀者也是王越，他如今是蜚先生那边的人，跟杨家没任何关系。

说完郭嘉哈哈大笑，曹丕不愿意让人笑自己胆小，便把话题岔开道：“你怎么会对这毒药知道得如此详细？”

杨修见王越还有些迟疑，又不急不忙抛出一句：“蜚先生动用了这么多资源，结果还是刺杀失败。如果你能带回一位名士的人头，想必他在袁绍那边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曹丕露出担忧的神色，郭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身上的毒拔除得很干净，只要以后每年让我调理一下，坚持五年就没事了。”曹丕更紧张了：“如果不坚持调理会怎样？”郭嘉道：“大概活不过四十吧——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别看我病恹恹的，五年总坚持得了。”

王越终于被说动了，答应下来。杨修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听说你在乌巢那边搞得风生水起，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果然对蜚先生是尽心竭力啊。”

如果不是有惊坟鬼出现的话，这本来是一个完美的诱杀行动。

与杨修相见之后，王越在曹营里又潜伏了一阵，终于摸清楚了贾诩的居所。这个老头子很懂养生之道，每天作息时间都是固定的，比郭嘉要悠闲多了。他身边的护卫虽多，但那些护卫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都不大喜欢这个老头子。

曹丕是今天早上回归曹营的，他一回来，先打听徐他的事。结果他惊讶地发现，徐他居然没有按照计划被处死，反而混进了亲卫。他请求郭嘉马上动手，但郭嘉却打算借徐他诱出蜚先生藏在曹营的所有暗桩，一举拔除。这个行动非常隐秘，除了曹公本人以外，只有郭嘉和曹丕知情，连许褚都不知道。曹丕坚持要参加这次行动，于是就由他代替自己父亲坐进车厢，亲手杀死徐他。

王越观察了许久，决定把动手的时间定在酉戌之交，因为他发现贾诩这个时候都会独自在帐篷里熬一种药，那药的味道非常古怪，周围的卫兵避之不及。于是他耐心地伏在一处距离营帐不远的柴火堆里，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郭嘉挠挠头，面露惭色：“你中了一种叫作惊坟鬼的毒药。这种毒药很歹毒，要先被人服食，服食者一切举止如常，但一旦他们生机断绝，药力便会从肌体弥散而出，闻者皆会中毒——我竟然忘了这点，差点害死二公子，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都死了。”郭嘉很干脆地说道，“这毒药整个曹营只有我能配出解药，所以就把你接过来亲自调理了。但解药的原料只够救活你一个人——哦，对了，幸存下来的还有一个许校尉，他的体质太强壮了，吸入的毒药又很少。”

他半是讥讽半是试探，王越却未动怒，只是冷冷道：“他有为我弟弟报仇的能力，你们呢？”

“其他中毒的人呢？”

杨修没回答，当然，王越也没指望从这只小狐狸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曹丕暗暗心惊，这些刺客的手段竟然决绝到了这地步，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