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 / 6页)
张泉悠悠道:“咱们是自行把钱扔到堤上,人家捡到的,算什么贿赂?”朱瞻基还没听过这么掩耳盗铃的事,气得面色红涨,憋了半天才恨恨道:“舅舅你还说漕河好,平白多了这许多吸血肉的蠹虫。”
“不好!”
“不是他们吗?”
通过这个办法,船主能直观地判断船只是否能顺利过坝,并及时通知闸口调整放水量。
永乐皇帝修建京城的时候,需要大量青砖,其中大部分产量皆来自临清砖窑。一直到现在,青砖仍是临清运往京城的大宗。每条船都会带上那么几方,再寻常不过。
此时在海落船的船头,远远伸出一根脆直竹竿,竿头是个扇状薄木板,正好对准了那一串鼋头。随着船身上浮,那竹竿便自下至上,让竿头拍过一个个鼋头——这叫作“问鼋”。这样一来,竹竿拍到哪个鼋头,再减去船身高度,即是船底的深度。
可这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要在船上垒一道城墙不成?朱瞻基和朱瞻域的心中,生出了同一个疑问。
朱瞻基注意到,在满是青苔的坝体中部,竖直排列着一串凸出的石鼋头,鼋头雕工粗糙,旁边用白漆涂着“二丈三尺”“二丈四尺”之类的字样。这些鼋头标记的是船槽的深度,从槽底开始,每隔一尺放一个,一直排到槽顶。
朱瞻基叹道:“没想到还隐藏着这等人才,有机会一定得见识一下。”
远处的朱瞻域坐在望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甲板上的忙碌。他不明白,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有什么可忙碌的,难道他们要强行过坝吗?可这不是一寸两寸的差距,而是三尺的落差!强行过坝等于头撞南墙,逃不掉的。
张泉笑了笑:“他啊,是在内宫监里供职。”这可大出朱瞻基的意料:“居然是个宦官,叫什么名字?”张泉道:“他叫作阮安。不过殿下你肯定不知道他,他这种人,只喜好实体达用之学,在宫中是混不出头的。”
他看看日头,默算了下时辰,那些手下应该也快赶到了。这阁上闸,想来就是皇兄命殒之地。接下来,赶紧先向父王报喜。只要他一登基,世子之位……不对,太子之位未必没有机会。
“哦?朝中还有这等人才,是在工部任职吗?”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们也得到了解答。
他们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这条海落船随着上涨的水位,在低槽里稳稳地上浮着。看在乘船人的眼里,就好像前方的高槽坝体在缓慢下降似的。
张泉舌绽春雷,吐出一个字:“倒!”水手们立刻开始动作起来。
“岂可‘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啊。”张泉淡淡抛出《吕氏春秋》里的一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迁都废漕这些话题,在朝中争论了很久,没必要在这个微妙的时间段拿出来说。
原来在这些砖堆的底下,多垫了一层篷布。水手们俯身一起去拽底篷的边缘,拖着整个砖堆开始移动。当篷布靠近船舷边缘时,水手们用力一抖,整个砖堆便齐齐倾翻到了船外,发出噼里啪啦的落水声。
可朱瞻域刚刚开始畅想,却见张泉高高站在船头,看向这边,唇边露出一丝讥讽。
张泉在一旁道:“这阁上闸的设计,乃是出自我一位好友之手,他可真是个营建天才。”
他早预料到了我的手段?朱瞻域眼皮一跳。
朱瞻基左右无事,便饶有兴趣地数着。这条海落船的竹竿,已稳稳问过了三丈六尺的鼋头。根据张泉之前签的船载重牌票,只要能问到四丈三尺,吃水便足以顺利过坝。这个设计巧妙直观,真是尽得天工之妙。
这时海落船甲板上的那一块块篷布,已经被水手拽开,露出里面货物的真容——那是大青砖,是临清窑烧制的大块青砖。它们足有数千块之多,码成了整整齐齐的十几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