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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其他小说 >两京十五日 > 第一章

第一章(第3 / 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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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日头奇毒,丝丝缕缕的湿气从水面蒸腾而起,从河滩一直弥漫到扇骨台的坡顶。整个坡顶成了一个大蒸笼,人待在里面,感觉有无数灼热黏腻的牛毛细针刺破衣衫,渗入肌肤,简直无处躲藏。若没有新酿的烧酒,真不一定熬得住。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哪,不是地方不行,是……”

两脚交替下降,悄无声息地沿着木梯下降。很快那位头缠罗巾的船工,再一次站在了位于宝船深腹的底舱前。

那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浓浓的酒臭味,来自他袍襟前洇的一大片酒渍,想来是喝多了宿醉未醒。吴不平眉头一挑,闷闷回了一个字:“嗯。”

底舱仍是一片逼仄沉滞的漆黑,但外面的喧闹声能透过舱壁,隐隐传来,可见大船已接近东水关。船工半蹲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根火折子,拔掉顶盖短促一吹,立刻有小火苗悄然绽放。底舱潮湿的空气里洇开一圈昏黄的微光,船工的身影映在舱壁之上,飘忽不定,恍如狞厉的魂魄从坟隙里冒出来。

“爹,我来了。”

光亮所触之处,可以看到一堆堆码放整齐的压舱货,它们体形巨大,几乎填塞了整个分舱的空间,上面严严实实苫着沤黑了的稻草盖。

刚才赛子龙从窗口跃出,最有可能就是落在这附近。朱瞻基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火,耐心地弯腰搜索起来,仿佛只有找到赛子龙,才能找回内心的安定。他扫视片刻,忽然想到,蟋蟀性喜干燥。甲板上湿气重,它应该会往高翘的船尾方向跑,就像上一次出逃一样。

应天府看在吴不平的面子上,让吴定缘在快班里做个挂名捕吏。不过这夯货平时从不出现,白吃钱粮。今天要不是知府严令全员出动,只怕还在家酣睡呢。

远处传来的钟磬雅乐越来越响亮,朱瞻基直起身子,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码头上空猎猎飘扬的五色旌旗与鳞片一般排列的伞盖。

吴捕头是个鳏夫,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吴玉露今年十五岁,儿子吴定缘今年二十七岁。这个吴定缘脾气乖僻,懒散成性,据说还患有羊角风,时不时就发病什么的,所以至今未曾婚配。这人整天从父亲手里讨钱钞去酗酒、逛窑子,大家私下里都叫他“篾篙子”——竹篾细软,拿去当撑船的长篙,自然是一无是处。虎父生出一个犬子,也是可怜。

宝船徐徐收起了帆索,只靠船身两侧的八十对艄桨划动,以可控的低速缓缓驶过最后一栋望水楼。楼顶望夫迅速挥动飞龙旗,向东水关码头宣告宝船即将抵达。

吴不平环顾四周,正要沉心琢磨,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他看向门口,只见从宅院外头晃晃悠悠进来一个人。这人瘦瘦高高,细眉挺鼻,白净得好似一个读书人,可脚步虚浮,双目看着特别迷糊,一脸的惫懒。

外面的喧闹声越发响亮,船工拿着火折子,缓步走了过去。他伸出胳膊,“唰”地把其中一片稻草掀开……

吴不平一声厉声呵斥,生怕他们说出更离谱的话来。衙役们赶紧停止闲聊,继续埋头干活。

吴定缘拧开酒葫芦,用力往嘴里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直入胃袋,让他哆嗦了一下。

“兔崽子,一个个嫌脖子痒痒了?都快给我专心干活!”

说起来,这也算是金陵一大谈资。吴捕头是个凶人,无论城里的浮浪顽少还是南直隶的悍匪大盗,无不深畏其名。这位连知府老爹都要客气奉茶的奢遮人物,却家门不幸,养出一个废物儿子来。

太子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咬牙,义无反顾地朝着船尾跑去。

“不妨,我不饿。”吴不平道。周围的衙役们专心收拾着砖瓦,脸上却都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与此同时,一只挽起裤腿的光脚踏住宝船腹内的木梯,厚厚的茧子压在横档上,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另外一只光脚旋即向下再踏一阶,但只用脚尖踏住,空出大半个脚掌。这是水手们在紧急情况时用的爬梯之法,比寻常要快上许多。

“妹妹说你早上没吃饭,让我带点新烙的炊饼来。”年轻人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拍拍脑袋,“哦,好像忘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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