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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2 / 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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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扑通!”

种种名色,各擅胜场,偏偏又连缀成片。是以船行江上,两边的绿植花色不断变换,时而妖冶妩媚,时而清新脱俗,绝无雷同之感。此时夕阳尚有余光,给这一片景致又染上一层半透亮的酡红,更增添了无限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随着两声水响,吴定缘与朱瞻基一下子跌入黑暗的冷水里。水中浑浊不堪,还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气味。他们两个人的双手被反剪捆缚,只好一边屏息闭目,一边拼命摆动两条腿来寻找平衡。

那个马车的车夫急忙收拢缰绳,可距离太短,实在来不及,两边“咣当”撞在一起。辕马本来就比骡子身量大,何况还有车厢助势。这一下撞击,马车只是晃上一晃,于谦和骡子却是同时飞了出去,连那个大包袱也被撞散开来,药材撒得满地都是。

他瞥到在院落的侧廊下搁着一个虎蹲小炉,炉上坐着一盆水,炉火旺盛,盆里咕嘟咕嘟煮着几枚上粗下窄的铜质圆简。

苏荆溪连忙跳下骡子,过去搀扶于谦。那辆马车咯吱一声急停下来,车夫拽住缰绳破口大骂。这时轿子里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出来,道:“不要强加詈言,妄造口业,还不快把人家扶起来?”

舢板靠岸之后,天色差不多已完全黑透。汪管事带着两人绕到别业的侧门,走进后院。吴定缘最后一个迈过门槛,可前脚刚踏进去,心中忽生警兆。

苏荆溪正弯腰去拽于谦的胳膊,听到这声音,肩膀微微一颤。她直起身子,视线越过那个不情愿的车夫,看到纱帘之内端坐着一个老者的身影。

于谦嘴上宽慰着自己,手里却连连催动胯下骡子,让这头畜生加快脚程。他们赶了一阵路,前方看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右侧立着两棵躯干虬然的老槐树,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大意是说此树乃是隋炀帝杨广手植云云,假得一塌糊涂。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十几个护院,把他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吴定缘一见形势陡变,二话不说,纵身朝着汪管事冲去。他们寡不敌众,先擒首脑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不料汪管家身子一缩,依仗自己对地形熟悉,迅捷地躲到了一处垂花门后,被几个护院遮住。

按照汪管事的指点,这个老槐树路口,是四里铺通向邗西别业的必经之路。一看到槐树,向右再沿江边前行数里即至。

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太子回去,他跟于谦前来拿荐书就好了。不过,现在来不及吃后悔药,吴定缘快走两步,正要叫朱瞻基留神,不防前方汪管事突然回身,猛喝一句:“拿下!”

于谦停下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正要赶着骡子往前走,忽然后头传来一阵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车夫远远吆喝让路。

船行出去约莫七八里,便慢慢朝着邗江西岸靠去。岸上有一栋宽阔的大宅子,占地许有一二里,高墙深宅,马头墙层层叠落,依稀可见一片淡黑色坡顶。屋脊两头的正吻为吞口鳌鱼,垂脊还有二郎真君与哮天犬。汪极是徽州籍,自然要把别业修得与家乡风格无二。

“郭伯父?”苏荆溪试探着喊了一声。

太子默然不语,只是安静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苍老的手掀开纱帘,一位头扎东坡巾的老人探出头来,表情非常讶异:“荆溪?”

汪管事站在船头得意道:“这还只是邗江昏景,若进了扬州城,更是不得了。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任凭你在天下如何腾挪,终究要到我们扬州置业。”他袖手一指远处的白墙乌瓦,道:“你瞧,这一片都是金陵官员们的私宅。他们在金陵连十里秦淮都不敢冶游,都跑来这里纵情享受。”

别业里既然在热酒烙,显然今夜有宴。而这汪家别业的宴席,主人家必然得在场。换句话说,汪极很可能也在这宅子里。他曾经见过太子,若是两人照面,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他一回头,看到一辆双辕马车从后头疾驰而来。辕马拖着的是一顶雕木厢轿,上盖笠檐,外覆薄纱,既遮阳又透气,这是江北人在夏初最喜欢的乘物。那轮毂上还箍着一圈铁皮,滚动起来隆隆如雷。

这玩意叫“酒烙”,金陵也叫“酒溜子”。大户人家请客吃饭,会事先用滚水把这种铜制酒烙热透,倘若席间酒水冷了,便把它插入壶中烫酒,既方便又风雅。只是这玩意太过麻烦,一般只有贵客临门才用。

骡子受过训练,不待骑者下令,便自动朝路边让去。可于谦心中着急,拿鞭子催着骡子加快速度,想抢先过去路口。这么一往复折腾,让骡子无所适从,身子朝着路中间横过去。

吴定缘的眉头不期然地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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