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冲突与意外(第2 / 5页)
忽然,高堂秉举起手,他是队伍里唯一一个一直昂着头保持着严肃表情的人。
等到柳萤拐到一条比较偏僻的道路时,马忠、廖会、高堂秉快步跟上前去,而阿社那则落后他们三十步的距离。裴绪的计划很简单,马忠、廖会、高堂秉会去骚扰柳萤,然后让阿社那出面解围。
荀诩走到他们面前依次拍了拍肩膀,用激励的语气说道:“这一次就看你们这些靖安司精英的了。”
车队离开的时候,营门的卫兵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厌恶地用长枪碰了碰那些腐臭的垃圾袋,随手就放行了。黄袭满意地在核准文书上盖了章,说有机会一定在上头替这一期的徭役多说几句好话。
“问题是他们现在对魏国间谍的事了解多少我们根本不知道,得放长线钓大鱼。”裴绪回答,高堂秉默默地点点头,退回到队伍里,不再做声。
车队开出第六弩机作坊大约十里,黄预喝令全车转下官道,到旁边的一片树林中休息,让辕马饮水。此时夕阳已西,车队被树林遮挡,没有举火,即使是从二十步以外看也看不清其动静。忽然,某一辆马车上的一个袋子动了一下,黄预走过去将袋口绳索解开,把已经在粮仓里潜伏了两天的糜冲扶了出来。他神色有些憔悴,肌肉僵硬,但精神还好。黄预取来水将他身上腐烂食物都冲干净,又拿出一些干粮与清水给他吃下去。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捉拿柳敏、柳萤父女,我认为拷问也可以获得我们所要的情报。”
老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程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到了晚上,忙活了一天的工匠们纷纷回床休息。老何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决定按照纸条说的去看看。他从床上爬起来,对旁边的人说去起夜,然后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出门去。作坊的布局他非常熟悉,知道怎样走能避免巡逻队和哨塔的视线,他七拐八拐就在卫兵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到达了粮仓。
到了中午,装满了食物的大车又隆隆地开了进来。这并不寻常,因为通常第六弩机作坊每八天才会运送一次粮食,而昨天刚刚补给过一次。据押粮官说,这是一位高层人士特别的关照,希望以此来激励士气,尽快完成军方的任务。主管黄袭虽然觉得奇怪,但多些粮食也没什么不好。卫兵们检查了一遍,都是些上好的肉类,甚至还有几坛酒。于是作坊的人高高兴兴打开营门,让车队进来。
他这种心态从昨天开始有了转变。昨天运送食品的车队来到第六弩机作坊,其中一个人是他的远房亲戚,名字叫于程。于程以前是个五斗米教徒,在运送食品的时候,他偷偷递给了老何一张揉在手心里的纸。老何回到宿舍以后才敢展开来看,上面写的是:“今夜粮仓见”。
但一个问题很快就出现了,粮仓里已经装满了东西,新运进来的物资装不下了。这时候一个自称叫黄预的里长建议说不如直接把车队开到粮仓门口,然后由他手下的农夫负责重新整理一下存货。黄预保证整个工作肯定在落日之前完成,黄袭欣然同意了。
老何是第六弩机作坊的一名甲级工匠,他工作的部门负责组装“元戎”也生产“蜀都”。这两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制造起来也异常麻烦,需要一丝不苟和极度的耐心。最近军方催的很紧,老何平均一天要埋在零件堆里干上六、七个时辰,往往下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直不起腰来。他对此有些不满,繁重的劳动让他感觉自己快被累死了,一看见弩机的零件就禁不住涌起厌恶之感。有时候,老何甚至想干脆自己站到试射的弩机面前,让弩箭把自己射穿算了——做为一名弩机的工匠,他知道这机器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黄预没有问糜冲会面是否成功,他相信如果是这个人来做,一定会成功的。
“问吧。”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个车队停留处十七里以外的南郑城中,柳萤正在狭窄的巷道中行走。她刚刚去官营酒窑领取了配额,叫人送回了柳吉酒肆;然后她又与窑主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多争取到下一窑配额增加五坛。结果因此而耽误了点时间,现在距离宵禁还有一小会儿,她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天黑前回到家中。
“我有一个问题。”
在她的身后,四名男子保持着一段距离,紧紧跟着。其中三个平民打扮的是马忠、廖会、高堂秉,而旁边那个南蛮人阿社那则是一身帅气的铠甲戎装,头顶的却敌冠分外华丽。
于是黄预率领着他的手下将马车赶至粮仓前,将仓库里的东西重新抬出,接着按照不同的食品种类分门别类。这是一件相当累人的活,二十多名农夫前后不停地搬运,没有停手的时候。作坊的长官有些过意不去,问是否需要派些工匠来帮忙,黄预回答说不敢耽误工期,婉言拒绝了。
正当靖安司的青年们高喊出这句口号的同时,老何正在这条标语之下辛勤地干着活。这条标语用石灰写在了第六弩机作坊的墙壁上,字体极大,每一次作坊负责人训话的时候都会指着墙上的这十个字叫他们这些工匠反复念上几遍。
大约收拾了一个半时辰,黄预又向黄袭报告说仓库里清理出许多过期无法食用的食品。黄袭心想幸亏检查出来,不然若是工匠误食那可就要耽误工期了,赶紧要求他们给清扫出去。黄预说这些东西虽然人不能吃,但拿回去可以喂猪,黄袭正愁没地方扔,于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一切都为了汉室的复兴。”四个年轻人齐声说道。
于是黄预指挥手下人将仓库里发霉的食物成袋子成袋子地扔到车上,再将新鲜食物抬进仓库里去。足足又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搬运工作才算彻底做完。农夫们都已经累的说不出来话,只能一个个横躺在马车上靠着装着腐烂食物的袋子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