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亡与回归(第2 / 7页)
“辅国,这么早就起身了?”荀诩提高嗓门打了个招呼。杜弼听到以后,向这边走过来。他的脸因长期居住在西北而显得粗砺而黝黑,颧骨上还有两团醒目的高原红,刚刚三十出头的他看上去象四十岁那么苍老;他的举止也如四十岁的人一样沉稳有致:“呵呵,习惯了,我在陇西就是这样。不过孝和你起的也够早,这会儿门岗的班还没换呢。”
于一种不确定的恐慌状态,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的话,这将会造成无可避免的心理阴影,轻则导致叛逃者对他们产生不信任,进而令情报失真;重则会让叛逃者无法承受压力而选择自杀。
“就是说我们要象伺候孕妇一样伺候着他?”荀诩听到这个指示后有些不满地反问道。
“没错。”阴辑伸出一个指头别有深意地摆了摆,“要知道,他也许会生个大胖小子给我们。”
司闻曹内部习惯将徐永这样的逃亡者称为“产妇”,盘问情报叫做“接生”;这很不雅,上头多次批评过,不过这是司闻曹的部门文化之一,大家都很难改口。
到了三月八日,针对杜弼的审查终于完成。审查组发表了一项措辞谨慎地的声明,表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弼没有敌方间谍的嫌疑,审查官员一致认为他仍旧忠诚于汉室。不过来自军方的审查官坚持认为要暂时限制杜弼在汉中的任职范围,以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既然都护他都这么说了,那这几天咱们也没什么好忙得,晚上去不去喝酒?叫上孝和,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狐忠双手一摊:“我也是,最近他好像又碰到什么大事件,忙得见不到人影。”
“这次希望他可不要闹得跟上回一样,被远远贬到江东,都少了一个陪我喝酒的人。”成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狐忠微微一笑,用两个指头弹了弹成蕃腰间的竹片,轻松地回答:
“这,就要看那家伙的幽默感是否过剩了。”
两位朋友的对话荀诩并没感觉到,即使感觉到,他也已经忙碌的没有打喷嚏的时间。
荀诩对此并没有反对,他存了私心;如果限制杜弼的任职范围,那他就无法在要害部门工作。而在军方眼中,靖安司是个无事生非的多余部门。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杜弼调到靖安司来。
接下来,就该到了为徐永“接生”了。
三月九日清晨,荀诩早早就起了身。这几天为了方便工作,他一直都住在青龙山上。这里原本是军器诸坊的总务,后来总务裁撤,于是空出的建筑就被靖安司接收了。荀诩两年以前就是在这里与糜冲第一次会面,并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对方逃脱。所以这里对他来说,自有一番意义。
他打开房门,迎着清新的山风满意地打了个呵欠。现在天色才蒙蒙亮,太阳尚在地平线以下蠕动。荀诩转身从屋边的大瓮里舀了一勺水先漱漱口,一口喷到窗下的花盆里,然后把剩下的水倒进铜盆,认认真真把脸洗过一遍,末了再将铜盆里的水倒去另外一个尺寸稍大的木盆中,留着晚上洗脚。这在缺乏水源的汉中是一种精间谍风。
忽然,他看到对面有人影晃动,仔细一看,却是杜弼。从杜弼身上的短窄装束判断,似乎是刚刚散步回来。
三月六日,他和阴辑顺利地把杜弼与徐永送到了青龙山的靖安司分部。在那里,这两个人被分别安置在两间彼此隔绝的屋子里。
不过两个人的遭遇并不相同。首先接受审查的是杜弼,他连续三天都被靖安司、司闻司与军方的联合调查组仔细盘问。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理由、每一个动机都要被详细询问,并被交叉对比。另外还有军谋司的数名成员不分昼夜地搜捡过去两年内杜弼提供的所有情报,并试图找出任何一处可疑或者矛盾之处。
荀诩和阴辑都参加了调查组,并且比其他任何人表现的都要苛刻。他们相信杜弼绝不会是双面间谍,因此审查越严厉就越能尽早证明其清白。杜弼本人对日复一日的审查并没有表现出厌倦或者烦躁,他的态度很合作,自始至终头脑都很清晰,回答问题简洁而富有逻辑性。这让荀诩佩服不已。
相比起杜弼,徐永就相对轻松多了。他不必出席什么审查会,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日三餐有菜有肉,每三天还可以得到一坛成都官窑酿造的蜀酒;偶尔会有一些官员前来拜访,亲切地与他聊些家常事;他甚至可以离开靖安司到周围山区散步——当然,必须得有靖安司的人陪同。
这是根据阴辑的建议做出的安排。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头子指出,一个叛逃者在叛逃的初期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