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祭司大人(第7 / 9页)
“宣和年间这里也曾下过一场大雪,那时的风和今天一样,又冷又酸。不过,再过几个月,我种的牡丹就要开了。”
结果两个人都去了流理台。一个拿冰激凌,一个拿炸好的香蕉,皮皮面对着婴儿座上的两个婴儿,不知该怎么办。宁宁和安安倒很安静,一人咬着一个奶瓶,专心地吸着。皮皮这才想起一个细节。以前她来小秋家补习英文,碰到晚饭时间,都是夫妇俩一起在灶台边忙碌,好像打排球那样配合默契。还有一次,他们居然两个人一起切一根黄瓜,一面切,一面低声交谈,身子挨在一起,真是令人艳羡的亲密,也不忌讳给外人看见。皮皮妈还说人家王先生是瑞士人,洋派,把个女人娇惯得不行,她就看不过眼。
皮皮也正好转头看他,却觉得虽然他的整张脸似乎都藏在墨镜的后面,虽然他目不视物,然而自己在想什么,却无法在他面前遁形。而且,据她回忆,贺兰静霆从未用过这种脆弱的语气跟她说话。既然他已幸运地活了九百岁,这点遗憾算什么呢?
小秋从水池里抱出另一个婴儿,一边穿衣一边说:“皮皮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做了一碟F B I,你肯定喜欢吃。”
“我喜欢牡丹,是因为牡丹花很好吃。”他侧过脸来看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他仍然喜欢追随她的脸,哪怕视线是虚无的,“我常常想,烈日下盛开的牡丹会是什么样子。”
“F B I?”
可是她发现,一提起牡丹,贺兰静霆漠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温暖的表情,仿佛有一缕阳光从心底射出来,照亮了整张脸。车内的寒气被扫荡一空。
“是的。”她的话音开始颤抖,“其实你真的不必戴墨镜,没有墨镜你会更好看。”
“没错。除非你换了位置。”
他取下墨镜,一双空虚的眼睛注视着她:“是吗?”皮皮的脊背一阵发寒,一种无形的目光在打量她,一直看到骨子里去。
“没换位置,刚才你一直叫错,我懒得纠正你。”
“其实太阳就是比月亮暖和,样子都差不多。”皮皮极力描述着。
“就是F r i e dB a n a n a I c e -c r e a m。刚刚炸好,得趁热吃。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冰激凌?我这里有香草的、芒果的、绿茶的和巧克力的。”
“你很喜欢牡丹吗?我一直以为只有唐代的人才会喜欢牡丹。”皮皮问道。这几年市面上流行唐装,只要是条裙子,无一例外都绣着牡丹。皮皮不喜欢牡丹,总觉得牡丹花开得不含蓄。她喜欢花瓣很小的花朵,即使怒放也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比如梅花,比如桂花,比如郁金香。
“芒果的。”
为什么时间在贺兰静霆的嘴里总是走得那么快呢?皮皮偷偷地想,几百年、几个月就跟一阵风似的刮过了。
“你先坐着,我去准备一下。”小秋正要将手里的婴儿放到婴儿座,王先生说:“你不会弄,还是我来吧。”
王先生笑了笑,也不分辩,对皮皮说:“那么,这个是宁宁,那个是安安。”说罢,便将其中的一个婴儿从水里抱出来,用浴巾包着,抱在怀里。擦干了身子,很熟练地在婴儿屁股上撒了一层爽身粉,正要包上尿不湿,忽然指着婴儿屁股上的一块青记说:“你看,我说得没错,这个才是安安。”
他摇头。
小秋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好吧,你对了。”
可是她的眼睛还是湿了:“你……从没见过太阳吗?”
王先生便很得意地给婴儿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