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第2 / 4页)
万里扑上去,但余从戎是游刃有余到不跟他好好打,闪开半个身位,以屁股怼屁股,万里一头撞在车壁上,痛就算了,丢人啊。
千里瘫在梅生的铺上,顿时把纤尘不染揉成鸡窝。梅生青筋暴跳地忍受。而千里看着梅生精心布置的照片——笑得能让成年人忘忧的小女儿。
千里:“老梅,你有觉得欠家里人吗?这辈子还不清的欠?”
梅生看了眼女儿,没吱声。
千里:“我欠到不敢回家,可我想回。回了家,我跪了,我磕了,可我欠更多了。所以……我的傻老弟,我后悔了,可我又不后悔。”
梅生:“我听懂了。”
余从戎:“他也说连长不是去省亲了嘛,所以蹬了三百华里的脚踏车,重新入役。他老婆追了一百华里。”
“我去商量点事。”千里跟雷公,也包括这几个老兵哈哈腰,“教他活。往死里教。”
千里走了,留下万里和人面面相觑,门前狂、百步王,刚开始的怯场迅速褪去,万里的眼神里带上了蔑视和敌意。
用弹药箱和辎重在车厢尽头隔出来的小空间就是连部。不是搞特殊,干部商量个啥总不好全连旁听。千里那半拉和大通铺一样,都是帮全副家当穿身上的鲁货;梅生那半拉则大不一样,作为全连唯一有假衬衣领子和袖套的精细上海人:凤头牌自行车、有支架可支成桌子的小皮箱、浆洗干净装得还见棱带角的军用背包、分门别类挂好的军装散件……把他那角落点缀得琳琅满目又错落有致。整洁成这样的家伙集体生活本该落落寡合,可梅生偏就讲究着还能分外合群。
梅生正在放正女儿的照片,在这事上做爹的永远有强迫症。
千里:“他什么也不懂,可他选了。他选了,可他什么也不懂……跟我和百里当年一样。他已经错过了上学的年龄,我假公济私,把他放在炮排,靠后点,因为我不能再把他赶出七连这个学校,老兵也许能教他做人……”
梅生:“我觉得,你把他放一线那叫大义灭亲。”
千里傻笑。梅生与百里同任,于是在梅生面前,千里比万里也大不到哪去。
然后他们听到车厢那头的喧哗,毫无疑问是殴斗,以及万里愤怒的咆哮。
千里:“我怕是真该大义灭亲。”
“早知你会赶回来我是何苦?正在家教女儿四加四得八,就看见报纸啦——这是要打,没连长啊,我就归建了。”梅生真心气恼着,“我女儿四加四现在还得九,掰手指头她也不至于啊!”
千里看着以为阔别甚至永别的搭档,心事重重但满心欢喜:“被老婆追了一百华里?”梅生很难轻描淡写地轻描淡写着:“本能骑两百的,可她边骑边哭,太耗体力……别闹!侬脑子瓦特(你脑子坏掉)啦?”
千里跳到梅生背上,用很不连长的方式表示喜悦,然后被梅生摔在铺上。
千里被摔在铺上:“我没数啊!你回来我就有数啦!”
梅生说:“你是没数,你那老弟看来更没数。伍千里同志,你要看报啊,有个一星期就能造艘航空母舰的国家封锁了海峡,我部对台计划搁置,所以北上北上,我们是第一预备队。你牵头瞪眼小山羊回来……比以前多十倍的炮弹和炸弹,我大概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