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第1 / 2页)
终于来到了鸭绿江大桥靠近朝鲜的一侧。部队在挨炸,绝非那种鬼哭狼嚎似的挨炸:他们冲出桥头,就立刻分散往两翼,不阻止后边友军的道路,并且连疏散都保持了队形。有白布的拽出来蒙上,就势让自己没入斑驳的雪地,没白布的则伏倒在斑驳的土地上——干沟里、丘陵间、焦树桩旁。
平河在奔跑,万里在他肩上颠簸,在颠簸中呆呆看着眼前的残垣:曾经是伴江伴桥的聚居之地,现在则是被炸了一遍又一遍的残垣,犹如月球的表面。
然后他被扔了下来,扔在雷公旁边——雷公正在掏出一块白布。
雷公:“谢了啊。”
平河摇摇头,走两步就瘫在路沟里捯气儿去了,全副武装加扛个人跑了小一里,他也够受的。
雷公:“趴近点!莫嫌老来丑——这破布盖不住两个人!”
万里开始尖叫。
雷公:“爆炸。好好看爆炸。炮排的人最该提防的就是爆炸。我都不敢让你碰能炸的东西。”
万里不叫了,呆呆看着,理智尚存但手脚瘫软,雷公只好自己趴在他身上,然后一块布罩住两个人。
炸弹还在连三接四,但居然显得很安静,因为被炸得沉静之极。甚至连钢铁与火焰之中的死亡都是沉静的,没有惨叫,只有安静的牺牲。
雷公忽然开始乐:“像不像怕鬼的小孩缩在被窝里?”
是挺像。不论是他的玩笑还是周围人的表现都让万里也慢慢安静下来,而炸弹的落点也逐渐稀疏,远去。
各单位主官第一拨起身,“清点伤亡”“卫生员”的声音此起彼伏,千里在大骂“神经病”,因为团部的骑马传令兵在硝烟烈火中驰骋传令——轰炸方息,这实在过急了点。
那匹马急驰而来,几乎踏到了白布下的万里。雷公蹦起来一拳砸在了马脸上。
小传令兵费劲勒住长嘶而立的马:“第七穿插连,敌空袭猛烈,现决定化整为零,以营以下规模行动为要。你部可穿插狼牙山脉,抵达长津湖战区,再行集结!这是地图!”
千里接住了小传令兵递过来的信封:“七连明白。”
传令兵的小脸上绷着几千人大团的严肃,让万里生了同龄人的亲近之心,可对方已风驰电掣而去。万里夹着腿茫然走了两步。
雷公眼毒:“尿了还是拉了?”
万里赧然:“尿了。”
雷公:“啥时候?”
万里:“那孙子冲我来那会。”
雷公:“天上那孙子,还是骑马那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