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第2 / 5页)
千里:“我早就知道。”
平河愣了一下,现在是他像万里一样,一条干张嘴的搁浅之鱼。
千里:“当时就知道。不是全连,但全连骨干都知道——哦,不对,你现在也是骨干。知道,可都装作不知道,是你一直存着颗不如死掉、最好死掉的心,可七连想你活。”他帮平河整理身上的绑缚:“不跟你争。矫情不起,你又好像比我更懂炸药。可我会想你,比万里还想。记得百里的人越打越少,打完这一仗,他真就要成一个只有名字的前连长了。”
平河哭泣,他一只眼睛瞎了,于是连瞎了的那只眼睛都在哭泣:“走了。帮把手。”于是他们相互帮扶着,平河用绳索在腰上绑了死结,千里把他往下缒。
那辆谢尔曼坦克紧闭着舱盖,行驶的速度谨慎小心到让人发急。它没像前两位那样上桥便来一通速射立威,那门看上去就很醒目的主炮就没开过,它是在拉近的过程中偶尔使用一下车内机枪。
万里艰难地干张了张嘴,出不来声。
平河:“余从戎隐约能猜到,可他没说,七连就没人知道。别杀我。不是求饶,是求你给个机会,我把命还给你哥俩的机会。”
万里像一条将在寒风中冻死、渴死的鱼。
小杰登被从桥上拖下来抢救,他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车队在大骂,此情此境人人都是炸药。车队又在挤出更大的间隙,以便调动他们新到位的杀器。又一辆工程车,这没什么,再一辆是谢尔曼坦克,这让小杰登晕沉中都很是嘀咕:重型的潘兴坦克都没用,中型的谢尔曼坦克能干什么?
实情是这家伙的主炮是木头伪装,伪装成坦克,因为战场上从来把这种步兵之灾当作集火对象——对反装甲能力为零的七连这没啥意义。
万里被那个猥琐得对不起坦克二字的家伙弄得有点发急,同时觉得有点不对。然后他忽然想起来,没千里,没雷公,没梅生,也没余从戎和平河,他第一次在没有主心骨的情形下作战,回望,千里正在把平河下缒。
转头,谢尔曼坦克又驶近几米,其后掩映着工程车。谢尔曼坦克转动着它的炮塔,让所有人等待主炮轰鸣,可木头炮旁边的喷管里喷射出一道既炽热又阴毒的燃烧着的油柱,击打在潘兴坦克的残骸上。
就像高压水龙喷射在目标上的水花四溅,只是每一点滴都是以近千度高温燃烧的凝固汽油。
火龙冲着正准备投弹的万里扑来,迅速占据他的全部视野。
谢尔曼坦克粗暴地挤过,把一辆挡路的吉普撞翻。小杰登看见谢尔曼坦克之后的燃料拖车:那不是谢尔曼,那是一辆喷火谢尔曼。
平河:“挑明了说,是要你别难受。不值当为杀你哥的人难受。”
潘兴坦克那边传来“又来了又来了”的呼号,那唤起了万里本能的反应,他蹒跚地走向那边,连肢体都有些扭曲。
平河看着千里,千里看着万里的背影:“结果他更难受了。他以前没朋友,现在真当你是朋友。”
平河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话要告诉一个就要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