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4:孤身行北莽 第十章 凤年单骑再入莽,魔头狠戾蛇吞象(第2 / 12页)
徐凤年看傻子一样看着魔头,轻声道:“剑气滚龙壁的确只有九龙不假,可我就不能再来一遍滚龙壁吗?你吃了不知几百副心肝,功力不见涨,怎么把自己脑子也给吃坏了?”
慕容江神得到谢灵的眼神允诺,走近好似摆放有一只待宰肥羊的桌面,探手到慕容章台鼻子附近,确定有鼻息后,松了口气。若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表哥死在这里,他回去也要脱一层皮,指不定就要被性格暴虐的父亲打成残废。慕容氏自古崇武,骁勇善战根本不算什么,唯独表哥慕容章台这样才气横溢的读书人,才算是鹤立鸡群,皇帝陛下很乐意见到慕容子孙能够凭借着真才实学在朝堂上脱颖而出。慕容江神所在家族作为慕容旁支,不得不去小心经营,眼前隐于市野的谢灵,偶然得知其隐秘身份后,便是他与家族想要极力拉拢的贵人,死在客栈内外的江湖鼠辈,只不过是一块略带示威性质的敲门砖罢了。
谢灵不怒反笑,勾了勾手指,“少逞口舌之快,剑气滚龙壁是少有将剑意剑招融会贯通的上乘剑势,可那也要看谁来用,你小子还嫩,不信的话,再来试试看。”
北莽江湖百万人,能比我谢灵更名副其实称作大魔头的,还真不多。
初始不露峥嵘,等到离谢灵不足五丈时,一人一刀则锋芒毕露,地面的黄沙尘埃被春雷裹挟飞起。
而谢灵心底吃不透那名刀客的身份,便有心借由慕容兄弟兵马去当探路石。死了皆大欢喜,不死的话,谢灵也会偷偷灭口,一副堪称玲珑的绝佳心肝,对他而言是最大的补品,胜得过百副庸俗心肝。如他媳妇在楼上所言,这等比燕窝鱼翅珍贵千万倍的补品,就算是帝城那位天下道教圣人的国师弟子,不幸到了鸭头绿这座鬼门关,也要死!
两人相距三丈时,谢灵探手一抓,没有握住春雷刀鞘,却仍是五指骤然发力,拧去一道杀意重重的暗藏气机。谢灵啧啧了几声,不理会手心被滚荡气机擦出血丝,伸臂一划,劈碎第二条气走龙蛇。徐凤年眨眼便至,抬臂做偷师而来并且加以雕琢的夫子三拱手,前两次都被谢灵借着雄浑蛮力挡住卸去,最后一次他还是双手十指指尖相向,拖住谢灵下巴,迅猛一推,就给大魔头身体浮空拨了出去。徐凤年大步前踏,地面出现两个坑洼,两条春雷刀鞘挟带的汹涌气机在空中纠缠,如瀑布垂泻向谢灵奔去。身体悬空的谢灵哈哈大笑,一个单手撑地,身体陀螺般转动,双脚顺势踩烂那两条蕴含磅礴剑意的凶狠气机。谢灵得逞以后,并不着急站定,仍是保持单臂支撑头颅朝地的古怪姿势,望着徐凤年,阴沉笑道:“棋剑乐府有词牌将进酒,有剑技脱胎于离阳剑神李淳罡的开蜀式,好像是叫剑气滚龙壁来着,你与这名府主剑气相近的高徒有何关系?”
双方都有各自的算盘,慕容江神要抢女人去帝城铺路,若是暂时请不动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魔道魁雄,也无妨,到时候回去家族劳驾长辈再来拜访就是,就不信天底下还有对高官厚禄俏娇娘都不感兴趣的男人。
九名轻骑终于按捺不住闯入客栈,见到两名主子都给人剥橘柑一般挖去心脏,那名闸狨卒则倒毙在阶梯口,顿时震骇得无以复加。他们虽然是慕容氏亲卫,不用计较北莽军中铁律的连坐法。北莽军法规定,伍长战死四人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可慕容章台、慕容江神兄弟一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慕容氏数百年积威深重,治家与治军已是无异,他们所有人板上钉钉地死罪难免。九名骑兵短暂的面面相觑后,毫不犹豫地奔出客栈,翻身上马,朝谢灵和徐凤年的战场提刀死战而去。若是活着回去,家人就要受到惨烈牵连,若是与主子一同战死,反而有丰厚犒赏,实在是北莽的规矩容不得他们惜命。
谢灵身体游蛇一般鬼魅滑行,最终屈膝双手双足死死钉在木梁上,乌黑血液与口水唾液夹杂在一起坠落到地面,啖人心肝助长功力的魔头挤出一个笑脸:“不管你是谁,你的心肝,我都要定了。你的尸体我会挂在荒漠上,曝晒成干,运气不好,就任由鹰啄殆尽。”
谢灵捧住头颅,双眸通红,牙齿咬出声。
徐凤年面无表情,眼神清澈。大概是谢魔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绝望与恐惧,顿时恼羞成怒,双脚踩断这根粗壮房梁,身体疾射向这名佩短刀却驭飞剑的年轻公子。两人碰撞在一起,巨大冲劲迫使徐凤年后背砸穿了墙壁,身手敏捷出乎想象的谢灵几乎同一瞬间,在破墙出了客栈以后,一记可裂铁石的膝撞被徐凤年双手按住,谢灵一拳仍是结实轰在他额头。徐凤年身体后掠的同时,也一掌拍在魔头太阳穴,一人风筝断线般向后飞去,一人在空中打转了几圈。电光石火间的短兵相接,出手都不遗余力,双方落定后仍是都没有半点窘态,可见这场死战想要不拖泥带水地分出生死胜负,难。
徐凤年先丢出一颗脑袋,“这一颗,是给鸭头绿客栈的还礼,不成敬意。”
赤眸谢灵吐出一口血水,闲逸地摇了摇脖子,眯眼看到那名公子哥的额头本已瘀血汇集,由鲜红转青紫,却又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快速淡散而去。谢灵这一拳交代在慕容江神之流武夫的身上,令其全身经脉尽断都不奇怪。
南面朝官这二十几年受的此类憋屈也不少了,说不定连董胖子都不会真撕破脸皮,这种无形中打击南官士气并且极为恶心人的泼脏水行径,慕容子弟信手拈来。事成得手以后,帝城那边可要赢得大片喝彩叫好,家里长辈们也都脸上有光。至于陶潜稚细皮嫩肉的婆娘,被表哥玩腻了后,少不得在帝城权贵子弟圈子里转赠走上一圈,沦为一只谁都踩上一踩穿上一穿的破鞋在所难免,表哥也必然能顺势在圈里向着核心更近一步。毕竟在帝城,有姿色的女子不难花钱买到,可若是一名冲摄将军的媳妇,就稀罕了。
其中两骑被剑气连人带马一同斩断,更多是被谢灵钩出心脏塞入嘴中,最后一骑不怕死,却怕心肝被吃掉,正要后撤,就被谢灵扯住马尾,将骑士和战马摔向一道冷冽剑气。
就像这次陶潜稚暴毙,北莽女帝当然龙颜震怒,但慕容江神如果只是欺辱了陶潜稚的女人,目光长远的陛下根本不理会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谢灵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神怜悯地望着那名公子哥,桀桀道:“不愧是久负盛名的剑气滚龙壁,有些意思,可惜九龙已是极限,九条气机都被我挡下,你小子还有什么压箱本领,死前都尽数耍出。”
见谢灵不说话,慕容江神也不急着开口,在心中估量筹码是否给得足够。陶潜稚的遗孀肯定是要带走的,这不是表哥慕容章台垂涎美色这么简单,而是身后家族利益驱使。两京四府,南北对峙,如龟缠蛇,窝里斗得血光四溅,这也是擅使制衡术的皇帝陛下乐见其成的场景。北帝城,便是离阳王朝嘴里的北莽王庭;南燕京,吸纳了许多八国遗民。两京各控两府,独立于八州以外,北御帐官与南面朝官,双方一旦碰上,大抵就是北边动粗南边动嘴的火爆画面。慕容氏自然是北御帐官的一根粗壮支柱,不过这些年逐渐渗入姑塞龙腰两州,有挖墙脚的嫌疑。董胖子、陶潜稚之流是立场坚定的南面朝官栋梁人物,当初在姑塞州就给足了慕容江神这批权贵王孙苦头吃,逮着机会往死里拾掇,对慕容氏而言,这已经不光是面子上的小事,在不去触碰皇帝陛下逆鳞底线的前提下,相互硌硬,不遗余力。
一个佩刀年轻人手提两颗头颅,鲜血淋漓。
然后谢灵看到这家伙摘下在鞘短刀,先是双指一拧,再屈指弹鞘,古朴短刀如灵燕绕梁。谢灵皱了皱眉头,江湖上刀枪斧诸多兵器的离手术,并不稀奇,只不过是御剑术的粗坯子罢了,登不上大台面。一来在宗师行家看来,没有足够沛然的气机打底子,离手兵器不管使唤得如何眼花缭乱,都是金玉其外,不堪一击;再者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兵器离手,有利有弊,虽然拉升了攻击距离,但无形中也暴露了不敢贴身死战的怯弱,故而离手术一直被剑道名家嗤之以鼻,视作贻笑大方的末流旁门左道。
慕容江神也是悚然一惊。
徐凤年向前狂奔,每当春雷回旋便复弹指,短刀始终萦绕四周,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见流萤宛转。
谢灵猛然转头朝二楼楼梯口望去,杀机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