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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4:孤身行北莽 第十章 凤年单骑再入莽,魔头狠戾蛇吞象(第2 / 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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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慕容江神大笑道:“谁能在本公子矛下支撑十个来回,要当官要黄金要娘们儿,随你们开口!”

骂声四起。

“小兔崽子,你娘昨晚在老子胯下说‘太大了’。来,喊一声爹!”

才说完,这人就给羽箭射死了。

院子里不动如山高坐乌骓马背上的世家子铁矛点点如暴雨,每一次抽拔都会带出一抹刺透敌人身体的血泉,一些气急败坏的飞斧,则被他拿手用巧劲卸去力道。身后骑兵第二拨劲射收割掉五六条人命后,面无表情抽出北莽刀,策马前冲与那些江湖草莽绞杀在一起。紧接着客栈二三楼蹿出几十人,而黄泥砌成的院墙上出现几十条钩爪,被战马掉头飞奔一扯,三面围墙瞬间轰然倒塌,再谈不上什么四合院。乌骓马且战且退,那名绝非绣花枕头的公子哥似乎过足了杀人的瘾头,一脸闲散惬意地与坐骑退出院子。几名杀红了眼的江湖豪客顾不得身上插了羽箭,吼着就奔出院子,才掠出院门,就被箭雨射得死绝。一名汉子机灵地滚地前行,抬手要砍残那匹乌骓铁蹄,结果被白袍公子一矛刺在后脖颈,狠狠向下一戳,将其按死在泥地上。这名白白长了一张清雅脸孔的官家子弟狞笑着一拧铁矛,将尸体翻了个身,铁矛仍是不放过尸体,将汉子的面门绞烂,心狠手更辣。

徐凤年听到脚步声,收起飞剑桃花,起身后听到敲门声,是店老板。这名“女壮士”端着放有一根烤羊腿的盘子进屋子,还有一些以供碎嘴的小吃食,她歉意笑道:“叨扰公子了,委实是别的房间都有想杀人的客人霸占,大多又都是有过银子来往的老熟人,我这当老板娘的没脸皮去找个地方看戏,这不就觍着脸找公子你来了,这只羊腿就当送给公子的,让我在窗口站上一站,如何?”

徐凤年点头后笑道:“老板娘的好意心领了,你站在这儿,是给我贴了一张置身风波以外的护身符才对,这烤羊腿不能白吃,该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这样才能住得心安理得。”

“女壮士”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似乎没料到会被这面生房客看破自己临时起意的善举,她放下餐盘后捡起吃食就走到窗口,一边嗑瓜子一边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鸭头绿客栈已经做生意二十多年,来来往往无数人,总会有一些打杀磕碰,但鸭头绿从来都不管,来者是客,只要给足银子,住下来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嫖嫖,至于被仇家找上,或者在客栈里私斗,能否活着离开,各凭天命,鸭头绿常年都有棺材,到时候进去一躺,大可以等着亲人来收尸,实在没个亲戚,鸭头绿就帮着给葬了,不怕做孤魂野鬼,这也是咱们这里生意兴隆的缘由。像今天这种兵匪厮杀,也不是头一遭,前些年还有闹得更凶的。客栈本不是这个四合院的模样,那次毁坏得那叫一个彻底,我家男人恰好有些半吊子的书生意气,就给捣鼓成如今的样式喽。公子别担心,咱们北莽的恩恩怨怨,都讲究一个祸不及旁观,这叫穷讲究也叫横讲究,是道上的老规矩了,只有那些个魔头才敢不在乎。”

徐凤年撕下一块油而不腻的羊肉,放入嘴中细嚼慢咽,好奇地问道:“都闹成这样了,一百骑兵对上五六十江湖中人,还讲究?”

一名潇洒不羁的白衣剑客,独占一桌,悠闲酌酒,白鞘缠银丝,剑穗金黄,十分提神醒目。江湖前辈们苦口婆心唠叨要不露黄白,这位剑侠反其道而行之,肯定有所凭仗。

另外一桌坐着一对身着绸缎明显贵气的少妇幼女,在鱼龙混杂的鸭头绿客栈就尤其显得出淤泥而不染。稚童唇红齿白,眉目与她娘亲有七八分神似。

徐凤年上楼时,眼角余光瞥见孩子天真无邪地站在长凳上,与娘亲要吃这吃那,瓜子脸少妇心事重重,面容惨淡,强颜欢笑地应付着孩子的撒娇。

徐凤年没打算出去找吃食,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捂住双耳,手指置于脑后,食指叠击中指,滑下轻弹后脑勺二十四,遍敲风府、凤池、哑门几大窍,是大黄庭中的双鸣天鼓沉天水,体内则剑气翻涌滚龙壁,堪称水深火热,十分“痛快”酣畅。

一炷香时间后,听到隔壁传来开闭房门的动静,按照步伐轻重推测,是那对母女无疑。徐凤年不再吐纳,脱去外衫,盘膝坐在床上翻阅刀谱。第六页是霸气无匹的剑气开蜀式。当下第七页则是细水流长的游鱼式,根据只言片语的粗略注释,大概是王仙芝年轻时候过溪抓鱼而悟,结合了一位在武帝城折剑而返的剑道高人精髓剑势,如鱼得水嬉戏,又如青山山势绵延不绝,一鼓作气不衰不竭。可惜这一式绵里藏针,阴柔歹毒,徐凤年一时间抓不到脉络,叹息一声,后仰躺去,闭目凝神。大黄庭是道门无上心法,徐凤年这两年被逼着清心寡欲,美其名曰“封金匮”,着实让人癫狂,说出去要被李翰林笑话死。

老板娘嗑瓜子的速度奇快,她斜靠着窗栏,转头笑道:“讲究啊,怎么不讲究,不讲究不就成了魔头,在北莽谁都想做魔头,可不是谁都能做魔头的。就说我家那个男人,成天瞎嚷着啥时候我敢红杏出墙了,他就去当魔头。”

徐凤年无言以对,甚至不敢去瞥一眼这位老板娘的“小蛮腰”,生怕被当作不讲究。

老板娘好像是个藏不住话的,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乌骓马上坐着的是慕容江神,离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有点距离,但在龙腰州也算一等的公子哥了。他那个在姑塞州的表哥——慕容章台血统要更好一些。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只知道留下城的城牧陶潜稚无缘无故就死在清明节那天,这不家里妻女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都说是慕容章台垂涎陶将军的小娘子,才下的死手。

这上头人物的刀光剑影,咱们是看不透的,也就看个热闹。客栈里的大老爷们儿们大多跟陶潜稚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觉着那位每天杀北凉人的冲摄将军是条血性汉子,听说慕容章台要抢人,跟孤儿寡母的过不去,不知怎么就热血上头聚在一起,说要给这小子长长见识。当然,肯定也有一些是陶潜稚老部下花钱雇来的。慕容章台这帮权贵子弟,再不是个东西,好歹也有几十把北莽刀几十匹战马不是,这不今天就带了一百骑兵过来,不过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相信公子也想到隔壁那娘儿俩的身份了,她们身边也有一批陶潜稚昔日的忠心部将,尤其是那眉心长红痣的老家伙,对上耍铁矛的慕容江神只强不弱。”

徐凤年来到窗口,看到外头的血流成河,心中唏嘘,这就是北莽的江湖?况且听老板娘的语气,对那身先士卒的慕容江神颇不以为然,可若是在离阳王朝,这种文可床榻压娇娘武可乘马谈笑杀敌的公子哥,已经是殊为不易,在许多人眼中早就视作前途似锦的一方枭雄,在北莽反而成了司空见惯的世家子弟?徐凤年皱了皱眉头。再者,在离阳王朝,江湖仇杀也能如此激烈悲壮,可要说没有不共戴天之仇,纯粹为了一个口碑不错将军的遗孀就去抛头颅洒热血,简直是匪夷所思。

徐凤年屈指轻弹春雷刀鞘,耳中传来隔壁叮咚叮咚的轻灵敲击声,还有孩童独有的稚嫩嗓音,唱着一首北莽小歌谣,幽幽入耳,别有风韵:青草明年生,大雁去又回。春风今年吹,公子归不归?青石板青草绿,青石桥上青衣郎,哼着金陵调,谁家女儿低头笑……

徐凤年听着舒服,嘴角含笑,竖起耳朵聆听歌谣。但好景不长,一阵剧烈马蹄声传来,连客栈都晃动起来。叮咚声静止,歌谣也就停下。徐凤年坐起身,走到窗口,看到尘土飞扬中,近百披甲骑兵蜂拥而至,为首的一名白袍公子哥骑着一匹经由野马之王驯服而来的乌骓骏马,直接撞碎了客栈院门,除了五六骑跟随冲入院子,其余一律佩莽刀背箭囊的轻骑都停在客栈以外。客栈内外顿时尘烟四起。骑兵战马浑然一体,这种默契的静止肃穆,远比叫骂挑衅更能给人造成巨大的窒息感。徐凤年瞥了眼坐在乌骓上的将种王孙,手提一杆铁矛,玉扣带鲜卑头,只不过相比貂覆额女子要差了一爵。

徐凤年直接掩上窗户,来一个眼不见为净,既然没有童谣可听,又不想与那摸鱼而来的刀谱较劲,他便自袖中飞出一柄飞剑桃花,悬浮空中,静心屏气摇青莲,驾驭这柄袖珍短剑在屋内飞行。飞剑时快时慢,好似顽童放风筝,不亦乐乎。

若是在动辄便有武林枭雄被传首江湖的离阳王朝,寻常武人早已被骑兵给踏碎胆魄,不承想在这北莽龙腰州,院子里那几桌汉子明知道有百人精锐轻骑在外头,见着这位气焰煊赫的官家世子后,非但没有避其锋芒,在一名壮汉握刀起身后,立马就像是要揭竿而起结伙造反。一时间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提斧的提斧,一个照面,都还没客套寒暄两句,二十多人就冲杀了过去,六七骑临危不乱,除了两骑护着那名鲜衣怒马的富贵主子,其余战马后撤,骑士一同弯弓射箭,第一拨飞羽精准无误地钉入几人脑门,箭尾犹自轻微颤动,那些汉子被激起了血性,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越发悍不畏死。

两骑拉起缰绳,战马猛然高高抬蹄,沉重踩踏而下,将两名贴身靠近的汉子踩烂胸膛。但一名骑士随即被抓住间隙欺身而进的江湖人给一刀捅进腋下,再由脱手的一板斧砍去脑袋。飞斧继续掠向乌骓马上的世家子,被一脸鄙夷的后者拿双指轻松拨开。另外一骑的处境要更加惨烈,战马被削断前腿,所幸身披铠甲,抵挡去几把刀剑加身才未变成一只刺猬,但仍是难逃一死,战马坠地时,脑袋亦是被一剑削去。这场血战,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出现得莫名其妙,但真正血腥的场景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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