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速之客(第1 / 8页)
他嘴里应着「来了」,走到门前,拉开门一看,不由得愣了。
杜倩带着局促不安的笑容,冲他点点头:「在家呢。」
顾浩的一只胳膊还没有穿进袖子里,保持着这个姿势怔了两秒钟:「是啊。」
「你要出门?」杜倩转身,「那我改天再来。」
偶尔,她也会睁开眼睛看着他。尽管那目光往往是警惕、不安的,然而,她不再抗拒他。即使是用酒精擦拭伤口的时候,她也尽量保持一动不动。这让他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他为它断掉的后腿包扎的时候,那只猫也是这个样子。
在他常常混乱不堪的脑子里,那只黄白黑相间的猫是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当时它趴在马路中间,竭力向路边爬行,对每个试图靠近的人挥起爪子,发出哈气声。他不怕。他不知道其他人在怕什么。因此,他轻轻松松地揪住那只猫后脖颈上的皮,把它拎到了围墙下。
两根树枝和一根鞋带就解决了问题。猫不停地舔着自己的断腿,随即就安静下来,趴在晒太阳的他身边。当他起身离开的时候,猫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再次把它拎起来,放在随身的帆布挎包里。
它陪了他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他还记得它紧靠着他的腿,蜷成一团睡觉时的温暖感觉。某个冬天的晚上,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他没有觉得多失望,更没有觉得伤心,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因此,当他带了食物回到「房间」里,发现那张褥子上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他也只是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吃掉了那几个已经变凉的猪肉芹菜馅包子。
每根蜡烛燃尽的时候,他都会一直盯着看。
看着那修长、摇曳的火苗渐渐地变得矮小、微弱,仿佛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在岁月的摧残中弯曲、松弛、干瘪下去。
然而,在熄灭的前一刻,它似乎总会聚起全部的能量,尽情燃烧一次。爆出最后的强光之后,它会坍缩如豆、如米、如针,直至慢慢消失。
黑暗降临前的噼啪声,仿佛是它在嘶叫。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常常想,这种事情一定存在着某种意义。在地上,光的逝去意味着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在地下,则代表他与这里融为一体。他并不喜欢下水道。选择这里,是因为别无选择。还有光的时候,他可以做地下的主宰。蜡烛一旦燃尽,他就是一块砖、一段井壁、一摊污水——甚至不能与老鼠以及各种爬虫相提并论。
顾浩把话筒放在电话座机上。给邰伟打了一上午电话,这小子还是不见踪影。他尝试着打电话呼他,也没有回音。顾浩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决定去公安局一趟。
老苏的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从他所处的社会层次来看,不太可能有这样能帮忙办理户口的「朋友」。而且,老苏遮遮掩掩的态度,也让顾浩怀疑他在撒谎。
更何况,就算如他所说,苏琳去南方的亲戚家落户,准备异地参加高考,那也应该办理转学手续而不是退学。
要搞清楚这些事,还得靠邰伟帮忙。
顾浩蹬上鞋子,从衣架上取下外套,边穿边去床头拿烟盒和打火机。这时,他听见房门被人叩响了。
因此,他不能责怪那个小姑娘浪费了那么多蜡烛。
这几天来,除了去搞药和食物之外,他始终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她。有很多时候,他觉得她会像蜡烛一样,慢慢地耗去最后一丝生命。当她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呻吟、哭泣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那最后的强光。
然而,那跳动的火苗还在。微弱,却不屈不挠。如针、如米,再如豆。
他想,她小小的身体里,一定有一根长长的棉芯吧。
不管怎样,她还是在一点点好起来。虽然大多数时间内她都在昏睡,但体温已经不再高得吓人,而且清醒的时间也在变长。特别是喂她吃东西的时候,主动咀嚼和吞咽的次数多了起来。她的食欲正在恢复,常常把牛奶盒吸得咯吱作响还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