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更月一族(第1 / 33页)
盐尻的确信化作无言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两名搜查官肩头。
原井表面虽然恭顺,内心却翻涌着不解。他跟之前的杀人案并无关联,不欠榊原什么人情,同时,他实在无法对传闻中榊原的做人方式产生共鸣。
没有人会不烦上司。不管上司是什么样的圣人君子,只要身处组织之中,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如果只坚持自己的主张却不懂得妥协和协调,最后就会失去容身之地。听说,榊原这男人在离职的同时还抛妻弃子地离了婚,总之就是个有缺陷的人。
“事件概要大致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今年三月二十一日在目黑区碑文谷发生的广田优子被杀案,从开端到逮捕起诉的整个过程,全部详细跟榊原先生讲讲。如果他提问或者提要求,你们要尽可能配合。”
盐尻把原井叫到跟前,对他下了这样的命令。
然而,此案已经作为被告人富坂弘毅的防卫过当伤害致死案件提起诉讼,现在正在东京地方法院办理公审前整理手续。警察已经结束搜查,案件已经脱离警视厅掌控,转交到检察院——并且不是负责搜查的刑事部,而是执行公审的公审部——手中。案件尚未第一次公审,照常理而言,搜查相关人员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向外部人员泄漏未公开的事实。眼前事态可谓极其异常。
唯一明确的是,榊原并不是盐尻靠私人人脉找来的“和事佬”。他不是个普通的私家侦探。在之前震撼世间的凄惨居家杀人案中,他的调查结果为搜查一课做出了莫大的贡献……他虽是一介私家侦探,却也拥有独立发现隐秘犯罪、推进搜查、彻底解决事件的实际成绩。
那起案件以凶手悔改后自首坦白的形式曝光并结案,实际情况却完全不同。这是警视厅内部公开的秘密。如果案件全貌曝光,警察不仅会被责备搜查不严密,还会因为忽略了如此凶恶的犯罪而遭到严厉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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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千代田区霞关二丁目一番一号,樱田门十字路口南侧,警视厅办公楼就矗立在此。作为管辖东京都警察的警察总部,它在这条政府机关街上显得格外威严。
理所当然,不像派出所或警察局,这里不是谁都能自由进入的。除开那些手上戴铐、腰上拴绳被押进来的家伙,普通人都要在入口接受严密的检查。
平成二十二年<sup><a id="b1" href="#a1">1</a></sup>五月十日。警视厅办公楼深处的一个房间里,三个男人正在方形钢桌前严肃谈话。
房间没有窗户,极其单调。谈话开始以来,他们连茶都没喝过一杯。
媒体虽然大肆报道这起案件,电视、报纸、杂志上却从未出现过榊原的名字。警察虽然也有所隐瞒,但更重要的是,榊原自己不想见光,一直藏在幕后。
“一旦露面,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榊原是这么说的。不难想象,作为这起事件的总指挥,搜查一课理事官盐尻有多么感激他。然而,这未必是“借”或者“欠”之类的负面感情。
榊原并没有什么独创的搜查手法。相反,基本而言,他的作风很踏实。对于他如猎犬般穷追犯罪和犯罪者的嗅觉与执念,盐尻似乎真心感到佩服。对身处官僚机关、为了自己加官晋爵而废寝忘食钩心斗角的人来说,不爱权也不爱钱的榊原本身就是个惊人的存在。从那以来,盐尻一直对这位乍看心不在焉的原刑警抱有某种敬畏。
“既然引起了榊原的注意,这案子一定有问题。”
并肩坐在一侧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原井克俊警部和津津井警部补。前者是个中年男人,结实健壮的身体仿佛硬塞在薄西装里;后者是个面容稚嫩的青年,同样身穿便宜西装,一双长腿伸在桌旁。他们虽然称不上代表搜查一课的优秀刑警,却在目黑区之前发生的广田优子被杀案中漂亮地破了案,扎实的工作能力可见一斑。
与他们对峙般坐在座位上的,则是私家侦探榊原聪。他看来已经年近五十,肌肉却很结实,除确认情况时会插嘴之外,一直昂首挺胸地认真聆听他们说话。
榊原当过警察,但并没在警视厅搜查一课待过。有人说他是个能干的刑警,但他并未步步高升,十多年以前还莫名其妙地突然离职。从那之后,他既调查各种事也找人,成了个单枪匹马什么都干的琐事侦探。
不论如何,搜查一课的警部会带着部下花费宝贵的时间接待一介普通市民,当然是有相应理由的,因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理事官、极有希望成为下届一搜课长的盐尻三郎警视亲自向他们引见了榊原。
在管理层中,理事官的地位高于管理官,是仅次于课长的重要职位。就算他只是搭个话,搜查人员也会感到紧张。况且,盐尻的指示还不只是“跟这位聊几句”这种礼节性、形式性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