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 星期三(第2 / 10页)
一切都跟商量好的一样。
前一天晚上十点,我准时从巴黎酒店打电话给戈拉兹德宅。
“喂?”
*
杜邦夫人死后,我与教堂进行了沟通,让她以戈拉兹德家一员的身份下葬。
即便不是正式的家人,她也最有资格沉睡在戈拉兹德家的墓地里。而我的建议竟意外获得了赞同。尽管我是罪犯的妻子,可连掘墓人都待我十分亲切。哪怕遭到村民的憎恨、埋怨,戈拉兹德家也依然是村子的中心。我再次深深意识到了这一点。
杜邦夫人的脸总让我想起日本的能面——幸好,我没有看到临终时她那张毫无表情、充满怨念的脸。
一九六八年三月十日,星期日,这一天我终生难忘。早上我独自从巴黎回到戈拉兹德宅,在螺旋楼梯的空洞里,我看到的不是平常那个面色苍白、穿着朴素黑衣的她。螺旋的中央,刚好在地上层的高度,杜邦夫人变成了无力的木偶人,全身被纯白的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
尽管婚姻生活破裂了,但对母亲来说,父亲始终是她理想中的男性吧。
今天我在事务所遇到了一个男人,跟年轻时的爸爸一模一样。
母亲给我寄来这样的信件,是在一九五一年的二月底。
我还记得,“跟爸爸一模一样的男人”这句话令我莫名地感到不安。
十五年后,第一次见到保罗·戈拉兹德时,我瞬间想起了母亲的话。容貌标致冷峻,沉稳的语气能使人感受到他的知性与素质,绅士的举止则证明了他良好的教养——这一切,都是我父亲梅村洋平所具备的。
白色的亚麻布我不可能看错。那是我们结婚时,保罗在巴黎百货店定制的枕套。戈拉兹德宅的特大号专用枕套,长一百五十厘米,宽六十厘米,为两侧均有开口的筒状枕套。只要从头部套进去,就不用捆绑手脚了。
高档的亚麻制品如水丝滑,又强韧如钢。枕套仿佛为杜邦夫人的三围量身打造一般,紧紧裹住了脂肪层丰厚的肉块,毫无动弹的余地。
衰老的躯体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了一整夜,应该没力气大喊大叫了。白色物体似乎知道有人进屋,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确实是杜邦夫人的声音——可笑的是,她拼死的呼喊只能让我确定那团白色物体真的是杜邦夫人。
这团可怜的东西被放在临时做成的亚麻吊床上,在螺旋的空洞里摇摇晃晃。
枕套上端——杜邦夫人的头部有一根登山绳笔直地向上伸去。绳子被挂在天花板的铁钩上,长度经过了精心的测量,应该在她脖子上捆得牢牢的。
感觉有好事即将发生。法国北部的拉博里村里,好像有座跟中世纪城堡一样的老房子,今天,我竟然收到了城堡主人的邀请。那个人似乎喜欢我!之后会给你寄照片的,敬请期待。
这是母亲的最后一封信。日期是一九五一年三月二日,星期五。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告诉我母亲的情况了。
三个多月后,也就是六月,父亲收到了母亲父母的消息:尼科尔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但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儿,父亲也无能为力。
我决定什么都不告诉父亲。从知道他有情人的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有了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即使告诉他,也指望不了有什么进展,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揪出那个男人,把母亲找出来。
等到很久以后,我才长大成人,在现实中离母亲的失踪之谜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