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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第1 / 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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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死了。为什么要用别的说法呢?她没有像一阵拂过石楠花的清风那样“逝去”。九个月前她死了,死得并不祥和。

她死后的第二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我照常去工作。酒店经理亚历山大·斯诺先生看到我很惊讶。他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猫头鹰,一张方脸上架着大大的玳瑁眼镜,日渐稀疏的头发向后梳起。酒店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就像外婆说的那样,别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想。我觉得很对,我们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人云亦云。

“莫莉,你怎么来了?”他问我,“我听普莱斯顿先生说你的祖母去世了,真遗憾。我已经找人给你替班了,我以为你会想休息一天。”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斯诺先生?”我问,“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只会让双方看起来都像傻瓜一样。”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每天早晨装备齐全的女仆推车。生活的富足和美好都被浓缩到可以用手推着走的大小:包装精美的橙花味香皂,迷你魁柏翠香波,精致的茶托,长方形的抽纸盒,崭新未拆封的卷纸,雪白的毛巾分成三摞——浴巾、手巾和面巾。当然,还有各种清洁用品。其中包括一支羽毛掸子,柠檬味家具抛光剂,带着淡淡香味的除菌垃圾袋,以及众多喷雾罐,装满了消毒剂和各类溶剂。它们排列整齐,时刻准备与顽固污渍做斗争。无论是咖啡印、呕吐物,还是血迹,都能擦得干干净净。装备齐全的女仆推车就是移动的清洁奇迹,令人赏心悦目。

当然,还有我的制服。如果非要我在推车和制服里选一个,我肯定选不出来。在酒店里,女仆制服就是最佳的隐形衣。在丽晶大酒店,制服每天都会送到洗衣房干洗。洗衣房位于酒店深处潮湿而隐蔽的走廊中,就在我们的更衣室隔壁。每天来上班的时候,洗好的制服就挂在我的储物柜门上,包在塑料薄膜里,上面附有一张字条,写着我的名字。

每天早上看到制服挂在那里,干净、平整、崭新,闻起来像是室内泳池或者刚刚裁好的纸张,我就会感到心情愉悦。新的制服意味着新的开始,一切过往都被清洗一空。

制服就像我的第二层皮肤,每当我穿上它,我就再次变得完整。我们的制服不像《唐顿庄园》那么古板,也不像《花花公子》那么花哨。白色衬衫搭配贴身的黑色弹力直筒裙,方便活动。穿好制服后,我就会变得更有自信,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至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脱下它会让我有种暴露在空气中的不适感。

其实我很不擅长社交。社交就像一个复杂的游戏,其他人都谙熟规则,我却总像是第一次玩的新手。更令人沮丧的是,我总在重复同样的错误。有时我想称赞一个人,却说了冒犯的话;有时我会误解对方的肢体语言,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当然了,外婆会教我该怎么办。她告诉我,人们微笑不一定是因为开心,还可能是觉得滑稽。有时候一个人明明想揍你,却会跟你道谢。外婆会说,我的社交技巧正在逐步精进。她会说:“你每天都有新的进步。”但如今她不在了,我又开始迷失方向。

1

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好笑。在我开始现在的工作之前倒是还好,但是四年前我入职了丽晶大酒店,成了这里的女仆,于是一切都变了。

我叫莫莉。女仆莫莉(Molly Maid)读起来很押韵,像在讲笑话一样。在成为女仆之前,莫莉只是个普通名字,是我妈妈起的。她很久以前抛下了我,我也对她毫无印象。我对她的认识止步于几张照片和外婆讲的故事。外婆说,妈妈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叫莫莉的女孩有着圆圆的脸蛋,梳着高高的马尾。到头来,这两样我哪个都不沾。我有一头直顺的黑发,梳成简单利落的波波头,头发从中间(而且是正中间)分开,垂到脸颊两侧。我喜欢简单和简洁的东西。

我的颧骨很高,肤色有些苍白,就像我铺的床单。奇怪的是,有时人们也会称赞我的容貌。每天,我为精品五星酒店——丽晶大酒店尊贵的客人们打扫二十余个房间,旨在“为顾客提供具有现代特色的高雅服务”。

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加入这样的高级酒店。也许其他人不这么觉得,因为在他们眼中女仆是个卑微的职业。人们憧憬做医生、律师或者富有的房地产大亨,但我不是。我做梦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这儿工作,每天睡醒都要先掐自己一下。没错。尤其在外婆去世之后。没了她,家就不再是家,我们住的那间公寓也失去了色彩。但只要我走进丽晶大酒店,世界又会变得光彩夺目。

以前每天下班,我都会带着一堆问题回家。“外婆,我回来了!”我说,“番茄酱真的能擦铜器吗?还是盐和醋更保险一点?真的会有人喝茶配奶油吗?外婆,他们今天为什么叫我‘伦巴’?”

但是现在,打开门之后再也没有外婆的声音。“亲爱的莫莉,我来解释给你听。”或者“你先坐好,我沏杯茶,咱们慢慢聊”。曾经温馨的两居室如今空荡荡的,死气沉沉,就像洞穴、棺木,或者坟地。

可能也正是因为我这种不善交际的性格,才没人邀请我去参加聚会。显然,我不擅长聊天,会让场面陷入尴尬。有传闻说我没有同龄的朋友,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不光没有同龄朋友,其他朋友也没几个。

但只要我穿上制服,就能融入人群,变成酒店装潢的一部分,就像走廊和房间里贴的黑白墙纸。只要我闭上嘴,我就可以是任何人。就算我一天内在你面前经过十次,你也不一定能在警察局把我指认出来。

我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整整四分之一个世纪!”外婆会说,当然她没有这么说,因为她已经死了。

当我抚上闪亮的黄铜扶手、踏着绯红的地毯一路走向门口宏伟的廊柱时,我就像是走进《绿野仙踪》的桃乐丝。我穿过透亮的旋转门,看见玻璃反射出自己的倒影,黑色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依旧,但是一丝红润回到了面颊上,我再次找到了生活的动力。

进入大堂后我总会驻足欣赏一番。这个地方永远一尘不染,永远崭新,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每天都与前一天相同。前台和接待处在左侧,黑曜石柜台旁的接待员穿着企鹅一样的黑白制服。当然,还有宽阔的大堂本身。大堂的形状像一只马蹄铁,地上铺着洁白的意大利大理石,一直延伸到二楼的露台。露台是新艺术时期风格,围栏锃亮,铜质的蛇身浮雕盘绕而上,嘴里衔住金色的球形把手。客人经常靠在那里休息,手搭在栏杆上,欣赏楼下繁忙的景象:行李员拉着箱子穿过人群,顾客坐在奢华的扶手椅中休息,情侣躺在祖母绿的双人沙发上,将秘密藏进厚厚的天鹅绒坐垫中。

但我最爱的还是这里的气味。每天开始工作的时候,我都会深吸一口气,闻着女式香水高雅的花香、皮质躺椅厚重的麝香,还有地板清洁剂淡淡的柠檬清香。那是生活的味道。

每天来上班,我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我变成了酒店的一部分,融入这个壮观的建筑物,成为它设计中的一环。一个庞大的艺术品中独特而不可或缺的零件。

外婆曾说:“如果你热爱自己的工作,就不会觉得工作很累。”她说得没错。每天的工作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享受。我生来就是做这行的。我喜欢打扫卫生,喜欢我的小推车,还有我的女仆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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