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海岸(四)④(第1 / 2页)
刚才的声音,是盖住水族箱的塑料布被翻开时发出来的吗?父亲……打开了灯,站在衣帽间内的镜子前……
袁午醒来时躺在床上,他大概是被自己的体温热醒的。伸手摸摸额头,没有明显的温差,因为手也是热的。他翻开被子,将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躺成一个大字,滚烫的皮肤上没有一丝汗。
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胡乱找了些饼干,就着昨晚剩下的凉水咽下。颤抖的手握不稳杯子,凉水顺着嘴角流到腮帮,又沿着脖子往下,浸湿胸前的衣襟。
黑夜还剩最后一点全貌,从窗口望出去,远处的雾已微微泛蓝。就在此时,袁午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在万籁俱寂之下,他确实听到了。
是塑料袋缓缓变形时发出的声音,就像随手放在地上的一袋苹果,由于重心未稳,柔软的塑料薄膜随着苹果的落位“沙沙”作响。
奇怪之处在于声源的位置。他有些难以置信,屏住呼吸等待第二次异响传来,双腿不由自主地朝父亲卧室的方向迈去。
一条旧棉袄铺在地上,碎砖块沉闷地落在上面。锤子上包了一小块灯芯绒布片,敲击凿子的声响也消去了大半。这样处理效率会降低一些,但安全是第一位的。完工的时间推迟一两天并无大碍。
今天照旧从红联大厦运回三批水泥砖,顺便在小卖部买了一根新的晾衣叉和空气清新剂。
袁午欣喜地意识到,这堵墙其实只需拆除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便会形成口袋状的缺口,将尸体竖直插入,再把上部的墙体修砌完整即可。这样看来,目前的砖块已经足够了。
最后还得把瓷砖镶贴到位,这虽然是个技术活,但只要时间充足,慢慢雕琢,袁午觉得自己能完成这项工作。他上网查过胶泥的使用方法,按一定比例兑水即可,确实比掺入石粉搅拌的水泥要方便许多。
每隔一段时间,袁午便走进卧室检查是否有气味散发,鼻尖贴近衣帽间的门缝闻嗅,仅此而已。前一晚完成藏尸后,他再也没有拉开过衣帽间的门。现在整间屋子都弥漫着空气清洗剂的香橙味。
合叶的润滑很好,房门被推开时无声无息。卧室门口是卫生间,突出的墙角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恰好看不到衣帽间。袁午正想开灯,移向开关的手却停在空中。
这是……
他定睛凝望房间深处,一道微弱的荧光宛如一张薄片悬浮在地板上,是透过某个缝隙后才会呈现出的光芒——衣帽间门板下的缝隙。
衣帽间的筒灯亮着?!
袁午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难以遏制的颤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被注入了方向各异的驱动力。他倚住门框,慢慢蹲下来抱住小腿,下巴不断撞击着膝盖。
一切都在按计划稳步进行,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头痛不见好转,咳嗽和呼吸一样停不下来,胸口时而涌上血腥味,久蹲起立后伴有切割金属般的耳鸣。他吃了一些父亲曾用过的缓释胶囊,几乎没有效果。可他现在还无法说服自己去医院。
黄昏已至,楼梯上陆续传来脚步声,在狭小的楼梯间内回荡。袁午每天在这个时间收工,换下夹克衫,洗去头顶的灰尘,坐进沙发里看一部讲述北极生物的纪录片。与此同时,忍耐着前往“大友”冲动。
腹痛感许久没有光顾,大概是高烧暂时改变了体质,这很值得庆幸。
若玫只出现在梦中,小红却常常在白天进入他的脑海。无论何时何地,小红总是知道该做什么,也恰恰总是有事可做,这点和母亲很像。她不会轻易打扰袁午,而在袁午期望听到她的声音时便会开口说话。袁午不太确定自己对她抱有的好感算哪一种情谊。等这件事过去了,约她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