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的沙堡(3)(第1 / 4页)
今天令他心神不宁的还有一件特别的事。上班路上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某某事务所的律师,在这起案件审理中担任袁午的辩护人。
午休的音乐一响,杨远便跟着人流出门。最近两年这种情况很少见。退回技术执行的岗位后,和从前的下属一起吃饭不免有些尴尬。
赶到茶室的时间比约定提前了四分钟,正在小声对话的一男一女站在走廊内一间包厢门口,看到杨远立刻迎了上来。
“孩子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此成为一台录入知识数据的机器。作为人,作为儿童,家长却对他们的诉求和希冀视而不见,从而抹杀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现今的教育环境,难道没有违背人的成长规律吗?”
真是家犀利的媒体,那位被风吹乱长发的女记者在杨远脑海中浮现。经历了十多天的案件追踪,“消失”、“藏尸”、“迷奸”等关键词已经刺激不了读者日新月异的感官,便开始向体制发难。这或许只是他们的惯有套路而已,就像衔接流水线上两道不同的工序那么自然。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回到原先的样子。体制还是那样的体制,生活也还是那样的生活。陶芳在医院把小莫抱在怀里,足足四个小时不愿放开。那一刻,夫妻两人的心意前所未有地统一:今后不管什么要求都答应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但一成不变的生活很快会将人们集中爆发的情感慢慢消解。
小莫身上遭人厌烦的部分又开始显现,这次的经历并没有让他沉静下来,医生担忧的心理后遗症怎么也看不出来,面对作业比从前更浮躁,强迫性计算失误和阅读障碍依旧让人头大如斗。三年级加入了英语和科学两门课程,一年时间的知识空白,杨远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为什么恩怀姐姐不来了?”杨莫气鼓鼓地用尺子拍打被他折磨的坑坑洼洼的桌面。
项目经理从茶水间走出来,叫住杨远。
“对了,那张海报……客户那边的意思,还是希望能接近参考图的质感。”他的口气有些为难。
“是嘛,那行,改一下倒也方便。”杨远接水的动作没有停止。
参考图固然完美,但客户的要求的造型风格与之大相径庭,如果仍然沿用原先的材质,会出现类似钢制洋娃娃的不协调感。
项目经理捧着杯子回到饮水机旁。“我们那几个销售和客户沟通的能力,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多半还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说不定还会改回来。”
他知道姐姐的爸爸因为挖密道偷了邻居家的东西被抓起来了,但要让他接受恩怀从此离开他的生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姐姐说不定连学校都要换掉,她爸爸犯了罪,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不这样想吗?”陶芳说。
“我知道啊,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陶芳答不上来,低头喃喃说:“是倒也是。”
杨远坐在工位上摆弄一枚回形针,出神良久。直到不经意和隔了三排的一位同事对上眼。在他们看来,他仍在为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苦恼。
“没事,我懂。”
“哎。”项目经理心满意足地回办公室去了。
他的为难有两层缘由。其一,他的职位原本属于杨远,而且是因为杨远要求降职主动让出来的。不论项目操作还是技术执行,他的能力远在前辈之下。其二,则是同情。
已经过去三周了,同事们的态度仍是小心翼翼的,温柔的措辞和委婉的要求以前从未感受到。或许在管理层的潜意识里,认为施于杨远的工作压力是这次事故中一个不可回避的因素。老板甚至建议他休假一段时间调整心情。这个社会对于连带责任的恐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这其中,媒体起了相当大的诱导作用。《拾光新媒》的延伸报道更是大张旗鼓地表达了中年家庭的事业观,例举多起因家长无法脱身工作而导致悲剧的儿童失踪案,同时将矛头指向教育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