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的沙堡(3)(第2 / 4页)
“不,不,我没想过复婚。袁午他只是……他什么也不懂,他会改过自新的。”赵若玫的眼眸中流光闪动,“婷婷,我的女儿,她还小。我想让她在长大成人之前,看到她爸爸重新做人。”
杨远不由自主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绿茶。
“您说的一点没错。被告人的经历也许并不重要,但即便只考虑案件发生当时的情况,也有值得权衡的地方。”钱律师前倾上身打出手势,“警察赶到时,他已经解开了绳子。当时他折断了两根肋骨,颅内严重出血,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才陷入昏迷,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这种意志力,绝不单单是靠悔恨支撑的,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伤害您的儿子。”
“这些情况我已经听警察说过了。既然你理由充分,那就去说服法官吧。”
“归根结底——”钱律师没有放弃,“他只是为了掩盖先前的罪行,一时冲动才会……”
“一时冲动?”杨远将文件放回桌上,“把一个九岁的孩子绑在椅子上足足十七个小时,律师你对‘一时’两个字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
钱律师自觉无趣地用舌尖顶住牙根不说话了。杨远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凌厉,沉默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
“打扰您工作了,杨先生。”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伸出手来,展露自信而不失诚恳的微笑。他大约四十岁,寸头的边际和脸型完美衔接,给人以精干强势的印象。
女人没有说话,两手交叠在小腹的位置,浅浅鞠了一躬。
“这位是袁午的妻子,赵若玫。”看到杨远脸上的疑虑,男人又补了一句,“去年因为家庭债务离婚了,准确来说,是前妻。”
包厢内的长形茶几上放满了各类小食,明显地靠近一侧边缘。两人站到另一侧请杨远入座。男人递来名片,他姓钱,职务是二级律师。
“大致的情况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我们的诉求是想让您在这份请愿书上签字,麻烦您先过目。稍后我会说明缘由。”
“对不起……”女人轻轻地说了三个字,隔了半晌才继续,“我想去医院看望孩子的,但律师劝我别去。后来知道孩子没事,我真的松了口气。哦,您别误会。我不是说这个结果可以逃避责任……”
“事实上,”钱律师打断她,“从以往看,请愿书对最终判决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您是受害人的家属,意义自然不同。有没有作用是一说,我们是真心实意请求您的原谅。当然,您别认为我是在施软功,法官能够酌情处理也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伤害罪名的刑期浮动很大,一切要看您自己的意愿。”
他这么一退,杨远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想必看得出来,杨远绝非蛮不讲理或是铁石心肠的人,对袁午本人的抵触也没到仇恨的地步。
女人的双手始终放在膝盖上,视线停留在杯口,偶尔会抬起来一些,但也只到杨远胸口的位置。她脸颊消瘦,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为前夫的事奔波所致。
“他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吧,这又何苦呢?你难道还想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吗?”
这种表达方式还真不需要怀疑他的律师身份。
杨远接过他从公文包里取出的文件,一言不发地看了起来,但却很难集中精神。女人满怀期待的眼神在安静的空气中干扰他。
标题是《关于被告人袁午故意伤害罪从轻量刑的请愿》,A4纸大小文件共有十多页,从性格特点,成长环境,心理障碍,案情细节等方面阐述袁午的犯罪起因,不亚于一部人物纪录片台本,一字不落地看完恐怕午休时间早已过去了。
“正式审判还没有开始。”钱律师见杨远连续翻页,呷了口茶开始说话,“袁午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这份请愿书必然会在判决前交到法官手里。到时内容会缩减到四分之一左右。因为法官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这份资料,事实上是写给杨先生您看的,由赵女士口述,我落笔整理完成。”
杨远和赵若玫目光相接,对方向下移开了视线。“每一起犯罪都事出有因,这恐怕不能成为轻判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