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 / 4页)
妮特先抚摸着黑色桌缘──父亲总是把双肘枕在这儿──然后将手指滑到餐桌中央,自从一年多前她搬进来,那只棕色信封始终躺在这儿。
她短促的哼笑了一声。或许倒楣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被命运带到她面前,促使两人生命再次交会的怪物。
她经常打开来看,信封已经变得又皱又旧。
在身心受创后,她赤身裸体坐在自家位于五楼的公寓里,思索天衣无缝的报复计画,亟欲对付陷害她的那些人。
上头写着:「研究员妮特‧赫曼森小姐,奥胡斯技术学院,赫姆司德街,奥胡斯北区。」邮政人员还用红笔补上街名、门号和邮递区号。这一点她始终铭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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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这些字眼和泰格雀斑底下不在乎的神情,是将妮特推往寇特‧瓦德世界的第一步。
妮特把衣服穿上,在脑子里列出清单。一想起列出的人名,她不禁血脉贲张、脉搏狂跳。那些人完全不配活着却仍在外头自由行动,那些人只懂往前看,从不会回头。这种人她认识好几个,问题只在于该怎幺对付他们。
「是谁教妳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径?」暑假过后,老师斥责她说。没错,暑假结束后妮特最常挨打受骂,因为泰格最爱挂在嘴边的「操」和「干」等字并不会出现在孤独女老师的世界里。
她踏上狭长的走廊前往餐厅,餐厅里那张桌子继承自她的父亲。
等她最后来到街上,手中的购物袋早已不见。她的人生要前往之处,哪里需要淡红色毛衣和有垫肩的衬衫?
她小心翼翼轻抚着邮票与邮戳。信封抵达她的信箱已是十七年前的事,似乎是一段非常久远前的时光了。接着,她打开信封拿出信纸,展信读了起来。
一个小时五十八分又四十秒前,他在三楼迈出电梯,妮特留在电梯里双拳紧握,大口喘气。接下来漫长的数分钟里她丧失了感受,完全不晓得电梯是往上还是往下,也不理会别的顾客忧心忡忡询问她是否安好,只全心全意稳定自己的脉搏和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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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猪猡!
夏天一到,堂哥泰格(Tage)总会来住上一阵子。他举止粗鲁、没有教养,无论是学校还是阿森的街道,没有一处能驯服得住他。叔叔说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过他每次来访,妮特都会特别开心,因为接下来好几个礼拜有人可以帮她干活。餵鸡的工作很适合小女孩来做,但并非每个小女孩都适合,而泰格即使把手伸进大便里,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很快就把猪圈和牛棚当作自己的地盘。泰格到他们家来的日子,妮特晚上才能好好睡一顿,不会四肢痠痛得难以入眠。妮特很爱泰格。甚至爱得有点过头了。
她在这张餐桌上用餐不下数千次,父亲总是愤世嫉俗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生活和痛楚令他疲倦乏力,将头低垂在盘子上方。他很少抬起头对她微笑,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气这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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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因为她还在,他早就拿条绳索结束生命,痛风、孤寂和失败让他饱受折磨。
寇特‧瓦德又一次踏入她生命之后,她就这幺过了两个小时。